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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历史军事 > 花开胜锦最新章节 > 第48章 小衣

第48章 小衣 免费阅读

只要购买比例超过30就可正常阅读!赵如诲许是喝了点儿酒,这时候已经伸着手来拉扯如玉的胳膊:“快快儿的,有人在镇上等着你了。这一回,不但你要掉进福窝儿,连哥哥我,也能借着首富家的生意,重新振奋咱们赵家啦!”

一听这话,如玉就知道赵如诲所说的,仍是金满堂。

她一把甩开了赵如诲,见安康也在门上站着,连忙回头喝道:“安康,去把你大伯叫来,只说咱家来混人了,叫他给我赶来!”

安康一溜烟儿跑出门,连院子都不出,隔着低矮的院墙就叫起了陈传。如玉甩开赵如诲的手,隔窗将针线筐放进了西屋,小脸儿拉了寒霜在院子里站着,赵如诲此时仍还强撑着:“我是你娘家哥哥,谁来我也不怕,不就是陈传嘛,叫他来,我倒要跟他理论理论。他兄弟当年五两银子就把你给拐走了,在这家里当牛做马五六年,早都替他家攒够了本儿,如今你就该跟我走。”

他话音才落,一阵沉沉脚步声,冲进门来的不止陈传,还有陈金。一进门,陈传一把撕起赵如诲的衣领就将了拷到了墙上,随即捏起拳头问道:“他大舅,安实还没过三七,你就来抢人了是怎的?”

如玉转身进了西屋,关上门又合上窗,盘腿坐在炕上闷闷做着针线,乍耳听着外头赵如诲与陈传两个吵闹的声音,咬牙暗骂道:狗咬狗,一嘴毛,咬吧,打破头撕破脸才好了。反正我日子不好过,大家日子都别想好过。

这边张君出了如玉家,站在缓坡上的溪边簇眉看了半天那院子里的热闹,转上上了垭口,便见肩上背着斗笠挎着褡裢的沈归在垭口上站着。他这样子,显然是要走了。

张君抱拳问道:“沈先生这是要走?”

沈归低头忍着笑道:“不过回来看一眼老母,既看过了,还得去干那行脚走贩的营生。至于我家,没什么好翻的,朽木烂椅,翻坏了也修不好它。张兄,恕沈某直言一句,这里没有你想要找的东西,若你不信,自可掘地三尺,只记得徜若刨了我家祖坟,记得收拾骨头填埋上即可。”

虽然说张君翻的狼伉,但凳子是如玉坐坏的,而他还真没有到要刨沈归家祖坟的地步。

张君面色十分诚恳的迎上沈归:“不瞒先生,我也不过是半途接到密令,才听说有这么档子荒唐事情。果真要是你偷了那东西,以我一个弱书生想抓也抓不住你,不过应付差事而已,咱们各行其便。你看可好?”

沈归再不言语,冷笑了两声,背着褡裢转身往垭口后头,仍是往山里头走了。

张君目送沈归离去,长舒一口气。

在垭口上站了许久,那一袭袍子,叫春日里微暖的风吹着,垭口两侧的桃花皆在绽枝,一丛丛的迎春花,艳黄不过,俗气不过,完全不是如玉画里的颜色,没有那样的清冷艳丽,就如这山村的世态一般,一眼是恶,一眼是善,善恶不能分明。

万幸的是,他总算不必和沈归穿着一样的袍子,在她家屋檐下等饭了。

既如玉不肯往镇上去见那贵人,那贵人便要屈尊到陈家村来见如玉了。次日一早,陈家村村头上,村长陈贡带着村东头的一群男子们,穿的人模狗样,站的五王八猴,依次排开了等着。约到农村晨起吃干粮的时刻,大路上远远而至一趁八人大轿,先有八个黑衣壮汉抬着,再有八个黑衣大汉在旁换肩,此外另还有随从若干,一路简直威风凛凛就来了。

陈家村这一头人群中已经起了骚动,人人皆在悄声言语:金满堂啊,听闻秦州知府见他都要底三分头的,他竟真的来了。

就算首富,也不过是个下九流的商人而已。但无论那一行当,做到了首字,人人自然就要尊他。这不,陈贡一挥手,待轿子落地的时候,一群乡民们已经在柴场上齐齐的躬腰高叫着:“草民们见过金老爷!”

掀帘子的,是一只软绵绵,白嫩嫩,胖乎乎的小手儿。魏氏就在柴垛后站着,对着百岁娘子撇嘴道:“瞧那只小胖手儿,端得一只挖钱的好手!怪道他能做首富了。”

这小胖手儿上四指齐齐戴着四枚金镶宝石的戒指,从红到蓝到绿到墨,叫阳光闪耀着,简直要晃瞎了乡民们的眼睛。

陈贡上前牵起那只手,意外的,下来的竟不是个小胖子。面白肤细,双眼皮深深,个子略矮的一个男人,穿的是一件白色内袍,外套藕色长衣,因那肤白,一个五十岁的男人,竟然也能压住那鲜亮的颜色,还有十分的贵气。或者有钱保养的好,除了肚子有点大以外,他简直是个书生模样。

魏氏赞道:“说他五十岁谁能信?咱们村的男子们,除了沈归,也没谁过了三十还有他的年轻相貌。”

她这回是真的拈酸吃上了醋。她那堂妹,人材还没有她生的好,卖去给这金满堂作妾,一村子的人也曾笑话过,将那金满堂形容的像个能吃人的怪兽一样。日子过的再苦,魏氏总还能以此开解自己:就算陈金再差,我也是他的妻子,他也再不能纳妾的。

可今日见了这金满堂,魏氏才真的委屈起来。这样风度相貌的男人,白得一回睡都是福气,她那堂妹给他作妾,他连她一家都能养了,真真人的福气难料。

有赵如诲这个娘家哥哥作引导,陈贡反而要退后几步。几十个人簇拥着,如迎佛菩萨下降一般迎着金满堂往如玉家而去。

金满堂边走边看,边叹道:“如诲啊,不是哥哥我教训你,你这孩子办事情太不地道。这地方那里是能住人,能息养人的地方?”

赵如诲一边点头称是,笑着伸手把金满堂往上领着。

如玉早起送饭才知沈归走了,不得已又准备把那衣服改瘦一点,送给陈金穿。改完袍子才晾了点麦子与粟子准备淘洗了要磨的功夫,便听得自家门外又是一阵十分热闹的脚步声。

金满堂不必人领着,先就进了如玉家的大门。站在门上看了许久,光瞧那背景,宽衫不掩纤姿,行走利落脚步生风。再她一转身,鸦鬓鹅蛋儿脸,细白的腻肤叫太阳照着,一双柳眉下清波似的眼儿,悬鼻下肉嘟嘟两瓣唇微嘟。以他的老辣眼光,端地还是个处子之身。

金满堂不由一声暗赞:赵如诲这厮虽是个混人,一句话却没说错,这赵如玉长大以后,果真是如花似玉!

如玉正在晾粮食,侧过身子也正簇眉望着那略有些眼熟的男人。六岁那年,她随父亲到渭河县金满堂家里,还着这人抱过的。那时候他就这个样子,如今仍还是这个样子。

如玉那知赵如诲竟把这样一尊神给请到家里来了,她一边拍着手上的粟子一边问道:“可是金伯伯?”

赵如诲已从后面窜了进来,连声叫道:“别叫乱了辈份,我叫他一声金哥,你也得这么叫。快叫你家那老婆婆准备茶饭,怎么能就叫金哥这样站着?”

魏氏已经从诸多人的身后,连自己带两个姑娘都撕扯了进来,连声应道:“奴家这就去替金老爷准备茶饭去。”

她一边摘着如玉的围裙,一边堆着笑儿凑近了道:“论起来,奴家当是要叫金老爷一声姐夫的,我那好妹子,这些年可在您家过的好么?”

金满堂身边有名份的妾室至少不下二十,天知道那一个才是她妹妹。况且,这一回金满堂来相看的,还是魏氏的媳妇辈。金满堂那样精明的人,自然不肯与这些俗妇们多作攀缠,所以虽然面上仍是笑笑呵呵,却也对着赵如诲暗暗摆手。

赵如诲虽然落魄,可从小惯会看人脸色。此时连推带搡将魏氏往厨房推着:“要备茶饭就备茶饭,余话不要多说?”

金满堂仍是笑嘻嘻的,捏着拇指上那一两寸宽的羊脂玉扳指转着,招手叫陈贡到近前来,仰着脖子半眯着眼道:“我欲要与我这小妹妹多说几句话儿,这院子里不该有的人就都清出去,等我们兄妹说完了,咱们再聊咱们的,陈兄以为如何?

陈贡此时扬手,手底下一群人连安康老娘都给捉弄走了,不过片刻之间,这院子里就剩了金满堂与如玉两个。魏氏鸡贼,躲到了厨房案板下,此时仍还乍乍耳朵偷听着。

自打安实丧去,如玉家就仿佛成了块兵书上所说的必争之地。先来条狗,转了一圈儿,给条狼吓跑了。再来条狼,转一圈儿,又给老虎吓跑啊。如今这老虎堂而皇之坐到庭园中,如玉自己竟就想不到还能有那路神仙能对付他。

虎哥娘见自己头一回发威如玉不敢支声,心中越发得意,故意大声对冯氏说道:“嫂子,说句大实话,我就看不上如玉那样儿的。太娇俏,娇的跟那画儿里出来的一样,你瞧瞧那细腰,一看就是个没力气的,你看她花拳绣腿一天干的欢,花样子而已。我喜欢你们二房三妮儿那样的,墩实的大屁股,一看就好生养,结实的大膀子,一看就能扛能挑。”

冯氏辩道:“就你家虎哥那半闷不憨的样子,如玉能点头就不错了,你还敢挑拣?”

虎哥娘声音越发的大,简直是无所顾忌的样子:“男人憨一点有什么不好?我家虎哥虽然憨,有的是力气。她如玉有什么?不就生的俊俏,俊俏又不能当饭吃,还要勾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在屁股后面跟着,说实话,我就嫌弃她这一点。”

她边说这话,边还打量着如玉,一手指着道:“你瞧她干活那点花样儿架势,整片地里就她跑的最欢实,好似最卖力似的,但其实活儿干的不精也不细。这个样子干活儿那里成,我就说句实话,像她这干活儿的样子,等到了我们家,我得好好调/教调/教才行,必得要褪掉她一层皮,才叫她知道如何老老实实当个庄稼人。”

北方人下地,因土宽地展,每到农忙,必得要几家子帮衬着才能把应季的谷物种进地里去。若论最辛苦的,当然是那个架着犁耕地的。再次的,自然是跟在后头洒籽种的那个。如玉只喝了碗汤便一直跟在陈传后头洒籽种,三家的地通篇洒过去又通篇洒过来,这活儿要手细,要全神贯注,还要洒手好,否则太稀或着太稠菜籽都不能长好的。

因如玉的手细,籽种抓的准,这些年洒籽种,陈传从来不肯经过别人的。

就算如玉年轻肯吃苦,一只手甩抡着籽种跟着大步子直往前冲的陈传,到日上三竿时也疲累嘴焦,再虎哥娘的嘴跟那刀子似的,一句句全是侮她的言语。

这若是泼性一点的妇人,此时早冲上去与虎哥娘扭打并要撕烂她的嘴了。如玉也不过十八岁,虽顶着妇人的名声,却还是姑娘一样,自然没有那样的气性也没有能治住那中年妇人的力气,也不能为了一个泼妇自己也去当泼妇,况且,当人撒泼的事她也干不出来,但她心里自然也咽不下这口气,此时闷洒着种子,一边听虎哥娘的笑声愈盛,瞄见天上一只大雁自山脊尖叫一声飞了过去,仰着脖子指着那大雁叫道:“早春三月的那个黑了心肝儿的在打猎,瞧那雁儿中了箭,啧!啧!”

她要急起来,一路便弹起了舌头,伸长了手臂一路指着,最后落在不远处那一棵松树下,叫道:“瞧瞧,落那儿了!”

“哪儿了哪儿呢?”虎哥娘下意识一把推开冯氏,再掰过魏氏的肩膀,一路跑的比谁都快,边跑边喊叫道:“天上落下来的东西,谁捡着了就是谁的,我家虎哥爱吃肉,这东西你们可不能跟我抢!”

“哎哟!”忽而虎哥娘一声尖叫,只听哐啷啷一声,整个人竟从半山腰上那棵松树下哧溜溜的滑了下来。

魏氏与冯氏两个一路跑过去,眼见虎哥娘右脚上夹着只兽夹。那兽夹锋齿合上,恰将虎哥娘一只右脚锁在里头。那锋齿咬合的地方,已经刺穿了虎哥娘的右脚,血自铁绣斑斑的兽夹上往外溢着。

陈传也连忙跑过去,几人合力扳开兽夹。虎哥娘那里受过这种疼痛,一条腿显显是要报废了。她一边嚎哭着一边叫骂:“短命的c夭寿的,谁把兽夹安在那里?夹折了我的腿,我上他家吃去。”

替发财娘子挑粪的皮皮叔也自远处而来,拿指揩着发财娘子的油道:“好死不死撞上这个泼货,要叫她知道是我的兽夹,只怕我就不得消停了,咱们快走!”

发财娘子虽昨日被吊起来一顿毒打,但春耕三月的时节,只要逃不出去,地里的活儿还是得爬起来干。她脸是好的,仍还穿的花红柳绿罩不住手足,袖口那鞭痕触目惊心,指着如玉飞眼道:“是你使的坏吧!那大雁那里中了箭,明明飞的远着了。”

如玉放下盛籽种的挎篮扇着脸上的汗,一脸的老实诚恳:“你可别乱说话,大雁虽中了箭,只怕飞远了,你是要让这泼货到我家吃去不成?”

发财娘子是个高颧骨的刻薄脸儿,冷扫了一眼暗咒道:“虎哥本就是个半傻子,你看他娘那泼样儿,再有两个伯伯撑腰,往后你若嫁过去,还能有你的好儿?我一想起她半夜跑到镇上告我的黑状,叫陈贡来抓我我就来气,你就该夹断她的腿。”

她本来已经逃出柏香镇的地界儿了,谁知虎哥娘连夜跑到柏香镇上报到族长陈贡那里。陈贡亲自带着邻村的男子,连绑带拖就又把她个拖回来了。

如玉看她脖子上那鞭痕越发觉得可怜,低声责道:“往后别叫那老皮皮给你挑肥,自己使把力儿呗。既你不想嫁他,就别借他的力,这老货总没安好心。”

种完一大块三亩的田地,天也眼看擦了黑。虎哥娘破嗓子的嚎声满村子都能听得着,可这百十来户人家的大村子里,究竟是谁往那里放了个兽夹,却成了个谜。

待所有人都走了,如玉拿锄背刨匀几块地角划拉的平平展展,在初春的冷风中叉腰站在田梗上发呆。没有生过孩子丈夫就死了的寡妇,就算守节都不能名正言顺。她嫁到这村里六年,再勤快没有的干了六年,一边替自己攒着光阴,一边公公死时祸掉一笔,丈夫安实病时又祸掉一笔。但好在她与婆婆两个省吃俭用又勤快,如今虽说穷,有粮有面有清油,日子总还能很丰盛的过下去。

可安实的死是避不开的,满打满算到今天,陈安实死了才不过六天而已,坟头的土都还未干,虎哥娘就敢直冲到她面前说这样的话,真等到了七七四十九日那送魂纸烧完,若是虎哥娘再把族长等人请到村里来,难道她果真就要被逼着嫁给虎哥,去受虎哥娘那泼妇的欺侮?

如玉闷头叹了一声,回头看了眼垭口上,那房子在夕阳中无声孤寂,显然,昨日那飞身救了自己的里正大人,玉面白袍的探花郎,经了一夜的苦寒已经给吓跑了。

他那个人,连带昨日曾发生过的事情,似乎都不是真的。而是她实在疲于应付这琐碎而又无望的生活,凭空臆想出来的一段荒唐绮幻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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