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由始至终我从未真正接受伊丽丝已死的事实。他们的世界是那么复杂,内心深处总觉得这是一个他们设计好的阴谋,一个转角,伊丽丝又会出现,一头火红卷发妩媚地半垂在脸前,脚踏四寸高跟鞋,阿娜地走到我身边道:“好久不见蕾拉,别来无恙?”
对于她我一直很矛盾,说不上喜欢,却抱着介乎变态的执著。心理医生说我被刘恨陵逼魔障了,因一旦有身体上的亲密关系,很容易产生精神上的占有。她跟刘恨陵的关系扑朔迷离,所以我一直在容忍着她,而她也变相地容忍着我,特别是被刘恨陵幽禁的那段日子。 作为一个女人,不难感觉得出伊丽丝对刘恨陵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情愫,而到后来,她对我的容忍走到尽头。
可活着才能够继续纠缠,她是真的死了,从此世上不再有伊丽丝这个人,我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或许我早应把这一切全丢到脑后;毕竟我已不是十三四岁时的我。不管刘恨陵抑或伊丽丝,他们都去下地狱也与我无关。在完美的世界我应当勇敢站在他面前要求把女儿还给我,然后让法律处治他。
但这毕竟不是完美的世界不是吗,我也远远没那么坚强。
在前往刘恨陵公司的计程车里,我沉默地看着窗外景色,心里五味杂陈。我为今时今日还没完全放下这件事而感到惭愧,所以当宇翔问我打算如何跟他谈安妮的抚养权时,我心虚地说,如果伊丽丝真是他杀的,那我会不惜一切把安妮争过来。
怎么个争法呢?我全然不知。我又有什么能力给她好的生活,我连自己都未必养得了。
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车已抵达刘氏大楼楼下。我表现出与内心完全相反的镇定,和宇翔步入大厅。
这是第一次踏足刘恨陵工作的世界。
我知道他很厉害,也非常富有,可亲眼目睹他的帝国又是另一回事。五十多层高的办公大楼,光西雅图就上千名员工,他是这里的首领,我有什么资格跟这样的人谈条件?
“你们好,刘先生正在等候,请随我来。”一个西装笔挺的女士在我们一进门就上前招呼,我们跟着她乘电梯去到46楼的会客室。
纯白的办公室;高雅,宽畅,可我却觉得这里像透了地下那间关了我六年的密室,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宇翔一直拉着我的手,他无声地紧握了几下,像是在给我力量。
“好了,就是这里,”那位女士挂着职业微笑道,可她很快又说:“刘先生想单独见刘璃小姐,请您先在这儿留步。”
并不是预料之外的事,我只紧张地看了宇翔一眼,而他充满信心地回视我,“我坐在沙发上等你。拿出勇气好好跟他谈。”他在耳边对我说。
我点点头,跟那位女士步入一扇自动门。穿过颇长的玻璃走廊,来到一间看似富丽堂皇的办公室外。
“刘先生就在里面。”
我谢过她后,她转身离开。
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推开房门。到处都有闭路电视,我倒不觉得需要敲门那么做作。
这无疑是一间顶级的办公室;整个西雅图180度尽在眼前。可是比起海景,更吸引我注意的是在房间中心的一组彩色滑梯组合。
我轻悄地走到前面,发现安妮小小身体竟缩在一堆海绵球里睡着了。
“她习惯在这个时间午睡,再等一会儿就会醒。”
我猛地看向声音的来源,顿时觉得呼吸困难。
“蕾拉,你的表情像见了鬼,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刘恨陵说着走到我面前。
笔挺的西装,修长的腿,一丝不苟的头发,一切都是那么熟悉曾经让我魂不守舍,日夜期盼的身影,但更近一些我惊觉,他雕像一样的容貌竟多了一丝陌生的沧桑。
心中百感交集,不不不,刘恨陵是化石,他必须像以前一样,恶也恶得魔魅张狂,仿佛这样我才更有恨他,抵抗他的动力。
可他变了,那变化极微妙,我却实实在在感受到。
“你好吗?”一贯不带温度的语气。
“还好,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脱掉西装外套,顺手搭在滑梯的扶手。
“昨天。”
“看到新闻了?”
“嗯。”
“那你应该清楚,我有可能是杀人犯。”
“”
“你还敢来?”
“我想见安妮。”
“你认为是我做的吗?”
我认真想了一下答:“应该不是。”
“怎么对我这么有信心?”
我不语。以我对伊丽丝和“小陵”的了解,我觉得应该不是。
他用幽黑深邃的眼睛注视我,我避开了那两道炽热的光,隔了几秒轻道:“可她毕竟还是死了,到底怎么一回事?”
刘恨陵问非所答地说:“你和宇翔睡过了?”
我一惊,抬头看他。他开始逼近,用低沉的语气说:“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应该是做过,那到底是他好,还是我好?”
我心脏狂跳,本能地往后退。他还不放弃,咄咄逼近,“你的身体,他都摸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