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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大赦 免费阅读

“是李老爷……和李大公子……”梅香犹疑地领着那父子二人走进屋来,一边觑着封氏的神色,一边不无歉意地向李锦恒望了一眼——作为下人,她不敢怀疑主母的判断,但要她和封氏一样确信那温和正派的青年竟是仇家之子,她却也很难做到。

而此刻的封回雪虽已对李宏孝恨之入骨,待客的礼节却也不能不周全。她语气淡淡地邀请李宏孝坐下,心里却在暗恨:为何没在那椅子里预先埋上一颗淬满剧毒的透骨钢钉。

“能得到龑雪帝的亲旨赦免,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李宏孝坐定后,对封回雪说道,“弟妹打算何时写信给方璘贤侄、要他回来呢?”

封回雪连锐利地瞪他一眼的心力也没有了,此时只是淡淡一笑。“怎么?李师兄还惦记着我家璘儿?”

李宏孝毫不尴尬地笑了两声。“在下身为师伯,自然是惦记同门晚辈的。岭南路远,途中又多凶险,弟妹何不让他早点回来与家人会合?再者说,他身为长子,也实在应该为方师弟守灵送终的。”

“我们自己的家事,倒也不劳师兄操心,”封氏说道,“时候到了,我自然会叫他回来。”

李宏孝点了点头,假装漫不经心,“说的也是……哦,对了!弟妹,师弟生前所惯用的宝剑·渝熙,现在可是在方璘贤侄的手上?”

封回雪终于把视线横了过去。对方这样直白、这样毫不隐晦,简直冲破了最后的底线,让她很难不为这种厚颜无耻再度感到讶异。

“这个就请恕我无可奉告了。”她冷冷回应。

“可是——”

“先夫曾说过:渝熙剑乃是掌门信物,虽然由我方氏一门世代传承也于理不合,但若要转交他人,终究也只能转给紫桐派的掌门人。如今,李师兄和离春府的薛师弟谁为掌门,尚未有个定数,在你们决定之前,我是不会将宝物拱手交出的。这一点还请李师兄多多包涵。”

李宏孝脸上的笑容明显僵硬了,但他还是努力维持着。“既然弟妹这么说,愚兄也没有强求的道理。就只有先劳烦弟妹代为保管了。”

“不敢当。”封回雪生硬回答。

“不过这样一来,”李宏孝继续道,“府上这一行便负担了天大的干系。眼下,方师弟已辞世,方璘贤侄也已远赴岭南,家中就只剩下了方瑢贤侄这一个男子,却又是不曾习武的。从汉州到锦西道路险远,弟妹一家护送着师弟灵枢,若有个闪失、那可如何是好?恒儿——”

他只略向旁边撇了撇头,一直侍立在侧的长子李锦恒便箭步走出,对着封回雪抱拳作揖。“若蒙师叔母不弃,小侄愿代方璘师弟、护送师叔母一家返乡!”

梅香眼里一亮。但封回雪却是面如寒铁。“我看就不必了吧。我们这一行人,除了瑢儿以外都是女眷,若由贤侄护送,恐怕一路上多有不便。”

李宏孝闻言笑了起来。“弟妹多虑了。实不相瞒,方师弟在生前曾与愚兄商议过,我们两人早已决定:由犬子迎娶府上的二**,方李二家结为亲家……既有这层婚约在,那么恒儿便不算是府上的外人。弟妹只将他当做女婿来对待,便是我们恒儿的造化了。”

“二**?”梅香闻言惊道,“可是……我们萍姑娘今年才十一岁啊!”

“如此才更好。男儿少年之时,本应志在四方,不该早有妻室牵累,故而愚兄觉得二**的年纪刚刚合适。待五年之后,恒儿自是事业有成,二**亦是二八之龄、芳华正茂,届时再行配合,岂不十全十美?”李宏孝一边自顾自地数说,一边觑着封回雪逐渐僵冷、铁青的脸色,至此,话锋忽然一转,“愚兄知道:这消息对弟妹而言想必太过突然,弟妹一时无法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反正两个孩子婚期尚早,就先让恒儿替方璘贤侄照顾弟妹一段时间,弟妹也好多些时日来察看,等弟妹满意了,两家再行婚配不迟。”

听父亲说到这里,李锦恒更像是早排演好似的、突然跪了下去。“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至此,封回雪全明白了——李氏父子挟势而来,不达目的,是势必不肯罢休的。

她冷冷地看着李锦恒俊秀白皙的面容,最终挤了个冷笑出来。“如果落在我手里,你说不定会死得很惨,或者生不如死,你难道不怕?”

李锦恒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但末了却又挺了挺胸膛,回道:“小婿不怕!”

李宏孝朗声大笑。

“身为紫桐派的传人,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会害怕的话,那可真要贻笑大方了,”他站起身来,同时也示意儿子随他起身,“弟妹身为方氏贤妻,理应比谁都明白才对。”

“师兄说得对,”封回雪迎视着他,心里的一双眼睛、却不知该望向哪里,“我当然明白……可你们自己却未必明白得很呢。”

最后一句话音量很低,但里面却透出了古怪的寒意,令李氏父子不觉心中一凛。

李宏孝与她对视了半晌,最终还是微微一笑。

“那就请弟妹多多教导恒儿吧。做方家的女婿,他要学的,也确实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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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安府邸客房中,侍婢朱儿正在为主人梳理那头微卷的完美秀发。一边梳着,她还一边对时事议论不休。

“……李宏孝那厮,竟然就那样跟方家硬结了亲事!多半是还在图谋渝熙剑吧——可那不过是一把兵刃,如今武林大会也黄摊儿了,他就算利剑在手、又当上了紫桐派掌门,还能有什么意义呢?……话说回来,如今咱们也确定方家与‘江山如梦’并无瓜葛了,那姓李的图谋什么,也和咱们没什么关系了吧?”

百里秋凰静静听着她絮叨一番,末了微微一笑。

“以前我也以为:方家对咱们来说、重要的也就是那块玄武之玉,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哦?”朱儿好奇起来,“那如今夫人是怎么想的?”

“如今我觉得:那一家子有趣得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在如今的轩陆,能做到这一点的人,似乎并不很多呢。”

朱儿迷茫地微侧过头。“可那又怎么样呢?不过是不合时宜罢了。”

“关键就在这‘不合时宜’四字,”百里秋凰露出神秘的笑容,“‘时宜’若是错的,难道我们也要一味地去与之相合吗?总会有人选择更清醒地看待世界、看待自己,这样的人,通常一生寂寂无闻,而一旦有了合适的机会,便不难一鸣冲天。”

她顿了顿,接过朱儿手中的木梳,自己捋了一缕头发慢慢梳起来。

“如果由我来给予他们这样的机会,这江山又会变得如何呢?还真是有点好奇呢……”

****************

方璘猛然从噩梦中醒来。

冷汗混杂夜露,溻湿了他的衣衫;而四周却仍是寂静而荒凉的深夜:缥缈江湍急的流水仿佛一首安魂曲,低吟着淌过泥泞岸边,安抚着他急促的心跳。他极力试图摆脱那梦魇带来的恐惧,然而伴随着惊惶的退潮,某种更现实的、极度不祥的预感却如深夜江水一般,骤然上涨……

“师兄?”玲烟的声音从篝火另一边传来,此时正轮到她守夜。“出了什么事?”

方璘张开嘴,差一点就要对眼前这女孩讲述自己可怕的梦境,但却中途扼住了。玲烟刚刚经历过的事情,可比起一个梦要可怕得多,而与她眼下的处境相比,他所需忍受的,也只不过是背井离乡罢了。

于是他硬挤了个笑容出来。“没什么。该轮到我了,你去睡一会儿吧。”

玲烟抬头望了望难得晴朗的天空。“土曜才到天枢下二寸处,时候还早呢。”

但方璘却已经睡不着了——他很怀疑,在确认家人都安然无恙之前,自己到底还能不能睡个安稳觉。他将一根枯枝掰断后扔进篝火里,然后凝视跳跃的火苗,陷入了深思。

薛玲烟敏锐地看穿了他的心事。“师兄是不是梦到了家人?”

方璘稍稍一怔,心里的壁垒也软化了一点,但随即便又觉得自己实在可笑。他抬起手抹了抹疲倦的双眼,自嘲道:“没什么……只不过是场无聊的梦罢了。”

“师兄讲给我听吧,”玲烟却柔声相劝,“无需把什么事都藏在心底。”

眼神、语气里的真诚,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事物,不染尘世杂质。方璘被这种真诚莫名打动了,渐渐觉得自己也确实没有必要考虑太多——在玲烟面前,他偶尔显得软弱、可怜,也都是无妨的;甚至可以说,这女孩或许是这世间他唯一无需防备的人……除了他的父母以外。

“我梦见了父亲,”于是他缓缓开口,“那是在天云江上……也可能是别的江,我不知道……在梦里我只能看见四周全是白雾,浓得连两岸也望不清楚。江面上是两艘船,我乘一艘,我爹乘前面的一艘。他的那艘船行得飞快,越来越远,我爹站在船头,却自始至终只是背对着我,连头也不回一下。我大声喊他,声音却在浓雾里被隔弱了。我想跳过去,或者在水里游过去,可手脚却不能动弹……而且那船行得太快了,没多一会儿,便远得无法看清……”

他打住了话头,将被火光映得发红的双眼望向玲烟。“我真是很没用,对不对?明明知道我爹是身在致命险境中的,我身为儿子,却只能在这里做梦……”

虽然他这样敞开心扉很是突然,但玲烟却并未十分惊讶。她早就在努力分担方璘的痛苦了,如今得到他的倾诉,玲烟只是觉得几分欣慰。

“不是这样的,”女孩轻声回应道,“至少在玲烟心目中,师兄永远是最可依靠之人。”

方璘不料她会这么回答,一时无法将视线从她面容上移开。

“多谢,”末了,他勉强笑了一下,随手扔了条枯枝进噼啪作响的篝火里,“有你这句话,我或许……就可以走得更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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