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地下长廊中，女子残缺的胸腔微微起伏着，但那破损的肺部却开始缓缓溢出深紫色的血痕。

被强行留在体内的血液，在失去了心脏的动力下，终于也开始丧失了活力。

她是个怪物，但即便是怪物，只要还身为生物，那她就有到达极限的那一刻，而她的极限，大概也就是这一刻了吧。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微微昂起头，问道：“乔琳丝你是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我的计划了呢？”

珠宝般瑰丽的鲜红色眸子微微敞开，乔琳丝在半秒的沉默后，轻轻点了点头。

昏暗的环境并没有影响到身为觉醒者的女子的视线——即便，她已经很虚弱了。

“我还让人送了一份情报给圣都的那些人。”乔琳丝又闭上了眼睛，盘膝坐在了女子前面不远的地上，火红的长发，如同水银泻地般向四周散开。

“是吗”

“毕竟我也不希望圣都这样一个关键性的平衡点如此轻易的被打破，希望这不会对你的计划有太大的影响。”

“不我反倒是要谢谢你，这一步做的很好很漂亮”女子听完乔琳丝的话后，并没有责怪，也没有感叹，而是露出了一个喜悦的笑容，那真挚的谢意，在她脸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红色的眸子再次从眼睑的缝隙中露出一丝，稍后，一声不带任何感情波动的声音传出：“不必客气，只是举手之劳。”

乔琳丝的语气中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内涵，但女子在听了这句话后，那原本有些萎靡的神色顿时又明亮了起来：“噢，这么说来你都知道？”

“模棱两可吧莫里莫伊德小姐。”

女子的眼神顿时大亮，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染上了一层异样的神采，想必，如果在供血充足的情况下，她就该双颊潮红了吧。

“请不要用那位伟大英雄的名字来称呼我。我想我大概，没有那样的资格”女子的神色突然变得娇羞，眼神躲闪却又带着一丝喜悦。

“只是万万没想到，真正能理解我的人居然是你这个萍水相逢，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过节的后辈呀”女子有些感叹，但似乎也带着心满意足的语气说道。

“只是旁观者之见罢了”乔琳丝轻轻点头：“被所谓的信仰所迷惑，在浓雾中摸索前行的革命者看不见的，我这个旁观者反而能清晰的揣摩呢。”

“不过，我想如果她们也能聆听你的本意，那她们也会因此而理解你的。”

“理解？”女子叹气：“不会的，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抱有着对信仰的执念的人，是绝不会因为一念之词而改变自己的初衷的，这一点，我和她们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她们都是些对信仰抱有希望，渴求神明完成她们愿望的凡人罢了，而我，也只是个利用了她们这一点渴望，将她们驱使以完成自己愿望的卑微之徒而已”

女子苦着脸，轻轻的垂下了头：“这一点我想，我与那些假借神之名，利用平民来满足自己的无耻之徒没有任何差别。”

“神是不会怜悯我这样的卑鄙者的吧？”女子似乎丧失了一切动力，将头深深的埋入了依靠着的女仆的胸间。

“不不是这样的您的意愿，我是不会”女仆看到女子那抽泣挣扎的表情，眼眶又泛起了泪水。

“那也只是你罢了她们，是不会原谅我的”女子掩面，可那只无力的手，也没能很好的遮住她的表情，那紧蹙的眉头和颤抖的嘴唇都暴露在了女仆的眼前。

“把自己塑造得这么伟大c把其他人都贬低的一文不值的我事实上才是最卑鄙的人知道了这一点的她们一定会十分愤怒的吧？”

“不不会的您”女仆慌了神，并不善于言辞的她找不到任何安慰的理由。

这时，反倒是一直寡言的乔琳丝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她站了起来，缓缓走向了两人。

“你你干什么！”突然间，女仆像炸了毛的猫似的猛地向后一踱，然后摇摇晃晃的抱着女子站了起来，抛下了对乔琳丝的一切恐惧，神情恍惚的将女子拥入怀中。

“我c我c我不允许，你对c对大人出手。”女仆的眼神开始迷离，她站姿不稳，但依旧神情肃然。

“你在干什么笨蛋”女子自然是知道，女仆绝非眼前这个发如赤焰般的冰冷女子的对手。她虽然已经要死了，但她可绝不想看到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忠心部下陪着她一起死。而激怒眼前的女人，可是自寻死路的绝佳方案。

然而，女子却是关心则乱了，女仆的自不量力‘挑衅’行为，在乔琳丝的眼中是毫无意义的，这种实力的悬殊，让乔琳丝连权威被挑衅的冲动也没有。

蚂蚁摆出防御的架势，又怎会激起人的愤怒呢？

“你想要去圣都看看吗？如果要去的话，我至少能在黎明前帮你吊住性命。”

乔琳丝的话，让女子愣住了。

并没有怪罪，也没有愤怒，乔琳丝的平静让女子有些诧异，但联想起这几年仅有的几次相遇，她又释然了

无可挑剔的冷静，这是身为上位者最佳的素质。

很遗憾，自己虽然表面上十分淡然，但心中依然抱有着大量无关紧要的思绪，这大概就是一个顶级觉醒者，和一个深渊之间真正的差别吧

心境上，就输了啊

“算了吧。”出乎乔琳丝预料的是，女子摇了摇头，面色安宁的说道：“没必要了，反正只要她们开始在圣都闹起来，那么结果是输是赢都不再是关键了。”

她们赢了，那么愤怒的神明就会降下惩罚，让世间重新看到神的伟大而万一她们输了，那也能

女子思绪万千，然后露出了一抹苦笑：“而且从发出那道最后的指令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有脸面去见我那些部下了。”

“她们不会知道你的目的的”

“可我知道”

沉默，再次降临在这片寂寥的地下长廊。

“您的心意我明白了。”许久，女仆的声音才再次响起。

她抱起女子的残躯，跪倒在地，独自落着泪，嘴角却挂着莫名的微笑。

“大人您也许不知道”

“我其实不信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