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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水鬼罗南 免费阅读

“海龟个崽子的啊,都多长时间没像今天早上这么冷了,”又是乐呵呵的石叔最先抱怨了起来,“盖马老爹咋还没到啊!一会儿我就要把他那罐子从海妖身上搓下来的泥卷儿都抢了去,该死!”

左右几个新来的水鬼都窃笑不止。他们虽然已经被极北的凛冽压迫得喘不过气儿来了,可在内心深处,那股南方海岛的欢脱气息仍有着些许残余。

“冥鬼大胡子的,你们笑啥!可不许跟盖马老爹这么讲啊,”石叔一边搓手,一边对他们说,“呸,真该死,快让涘姈1来拔了我的舌头吧。是你们听错了,我刚才明明说,那是尊主赠予伟大的坎帕卡岛的礼物。”

“你今天怎么一直不出声。”礁水走过来撞了一下罗南,愣愣地问道,“又拉肚了啊?”

罗南摇摇头,只说了句:“困。”

困是真的,他昨晚一整夜都没有合眼。黑叔到底怎么了?罗南从未见过那老人如此紧张激动的模样,他甚至吓哭了晓野。在老人拎着斗篷离开后,愣头愣脑的胖小子竟慢慢地撇开嘴,低声啜泣了起来。

黑叔彻夜未归,他也是彻夜未眠。如今,他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身上的这件狼皮斗篷果然有着什么问题!他现在甚至恍惚地觉得,这厚重的皮毛正在他的身上蠕动,沉沉的呼吸喷吐在他的脖颈,狼牙尖利无比,正等待时机来咬破他的喉咙。

“我跟你们说啊,”石叔还在一旁口若悬河,“我实在是觉得,自己今天有戏。知道吗?今早我逮住了一只红壳海龟。嘘——”

石叔在嘴边竖起手指,让大家安静,继续讲道:“我起来的早,那时候天还没亮,营地里几乎没什么人呢。我正要去海崖边上撒尿”

“你在海崖边上撒尿?”逃兵巴图不怀好意地笑道,“你也不怕雪鹀窜上来,在你裆上啄你一口。”

“孬种,再敢打岔半句,我今天就要把你的裆塞进雪蟹的钳子里。”石叔咧嘴笑了笑,便继续对大家讲道,“你们猜我在崖岸上看见了啥?一只红海龟。估计是被海浪卷上来的,个头不大,四脚朝天。这可不是谁都能撞见的好运之兆啊,听没听老爹讲过,红海龟是海之尊的使徒拿圣水喂养出来的,每五十年才绕七海一圈。”

“老爹说是七十年绕一圈。”礁水插话道。

“冥鬼大胡子的!是不是我平时跟你们笑得太多了!”石叔假装发怒,照着礁水宽阔的肩膀打了一拳,继续说,“算了,懒得和你们仔细讲我把它吃了,找个没人的地儿,拿石头砸死奶奶的,我可是吃了神兽的人啊!这该死的寒铁不归我,还能归谁啊?”

“红海龟是使徒养出来的神兽?可别逗了,在我们炙海多的是呢,大风天在浅滩扔根火把都能烧出一锅红海龟汤来。”棕色皮肤的塔格哆哆嗦嗦地说。罗南注意到他的脸上又新添了几处淤青,显然,他是又去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小偷的话不可信,大伙儿别听他瞎说。”石叔朝塔格翻了个白眼,嚷嚷道,“我说自己吃了神兽,那就是吃了!不过你们可别告诉盖马老爹啊”

正说着话呢,盖马老爹才和两个南方兵慢悠悠地抵达了山顶。

罗南甩了甩浆糊般的脑袋,让自己尽量不去瞎想。他上前将盖马老爹搀扶下大角鹿,便脱下了斗篷,将其扔在了鹿的背上。

斗篷的背毛依然有些倒立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他烦躁地想。

“白天老老实实下水干活,等天黑了回到营地自然就”一个矮矮小小的南方兵机械地重复起每日的警告。

另一个圆脸的佣兵却打着哈欠阻止道:“没人看着也没人听,咱俩重复这玩意何必呢?赶紧收了衣服,回去还能再补一觉。”

“那个,祈长啊,”鼻青脸肿的塔格从水鬼中间站了起来,对正要开始念叨《水鬼引》的盖马老爹说,“咱能不能商量商量?让我们先把你那坛子里的巫药吃了呗,真是太冷了不瞒你说,我的屁股缝里现在都满是冰碴,一会儿粘上了可不好再撕开。”

“闭嘴吧,炙海的小偷。”有着五根命节的岩礼训斥道,他正好跪在塔格的身后。

罗南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盖马老爹,发现老人正蜷缩在宽大的熊皮之中,根本没想搭理塔格。

“看看这个孩子吧,我的祈长大人,”塔格没有住嘴,反而将他手边的白果给扯进了话题,“这孩子可没有远洋的血统,但你看他的脸,简直就跟个冰坨似的了。行行好吧,要是等你叨咕完整段的话啊,咱就得一边唱着《冥魂引》,一边往他肚子里填石头了2。”

罗南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来自王城的少年,他的脸色半青半白,仿佛已经被冻僵了。此时,瘦小的少年仍闭着眼睛单膝跪地,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跪在最后一排的石叔向不守规矩的塔格提醒道:“坎帕卡的亡者不入大海,那里没有安宁,你脚下的神眠山才是最好的墓地。再不闭嘴的话,我向你保证,下一个被盖马老爹扔给狼灵的尸首就属于你。”

盖马老爹仍没搭话。他手捧着石罐,将脸孔深藏在兜帽之下,清了清嗓子,便将久远的文字吞吐而出:“众尊主之仆役”

“祈长大人啊,我来了也有十多天了,咱们这儿究竟是在干什么呢?”塔格打断了祈长的祷词,继续喋喋不休道,“就这些个鬼啊神啊的东西,有啥用啊?这么冷的天儿,咱先不提我了,就我这两瓣屁股,不要了也罢。可白果这孩子真是很不容易的,在来时的船上,他弟弟就死了,他好不容易才撑到了这儿,不能因为这些该死的废话让他丢了性命吧。”

沉寂片刻,黑熊皮之下传出了平静的话语:“死不了,他比你的寿命长久得多。”

罗南能感觉到老人的不悦,这可不是一个好兆头,新来的家伙可不知晓老祈长的威严。他靠向跪在另一侧的朋友礁水,悄声说:“你猜他离惹怒老爹还有多远?”

壮硕的礁水瞧了瞧孤零零站着的塔格,窃笑道:“看见他淌下来的鼻涕了吗?在鼻涕流进嘴里之前,老爹绝对会让他后悔。”

“快跪下吧,你这不守规矩的猴崽子。”其他老水鬼一齐紧张地冲他叫嚷道。

可这塔格却越发地恼怒了。“先声明一下啊,我是很尊敬长者的,可在这儿每天都絮叨相同的神话鬼话,不烦吗?我跨过大半个世界来这儿是为了挖石头赎罪,不是来听这些一股霉味儿的老故事。真是气死我了,怎么到哪都有人在讲这种愚蠢的古语啊!知道吗?上一个在我身边这么说话的,早就死透在海里了。”瘦小的炙海人大吼大叫道,“等下次再来了新水鬼,让我做他们的向导吧,我能给他们讲故事。从前啊,有个孩子在这儿冻死了,不是在冰湖底下,就在这个岸上。没有太阳也没饭吃,当兵的会把你的斗篷剥走,而且有个老大爷,我可没说是哪位啊,他只会帮倒忙”

盖马老头猛地掀开帽子,扬起了脸,一双黑豆般的小眼睛正冒着凶光,直瞪得塔格闭上了嘴。

坏了,罗南暗暗叫道。他赶忙回身拽住塔格的胳膊,使劲拉扯,对方却一动不动。再看这塔格,刚刚还一肚子火的炙海小子早就没了先前的气焰,他虽然仍旧杵在原地,可棕色的脸却涨得像是一根半熟的茄子。

当塔格的喘息变成惨叫之时,罗南猛然瞥见了一只锋利的钩爪,在老人的胸前一闪而过。再回过神,一个惨白的手印正爬上塔格的脖颈,转眼间,他的咽喉处已经出现了五个不大的陷坑。塔格的双手在身前胡抓乱扯,仿佛在与空气殊死搏斗。印记愈发清晰,而他的呼喊也愈发微弱了。

“尊主保佑。”罗南听见大胡子乌图在另一边低声祈祷。

尊主保佑,他也暗自念叨了两声,然后猛地站起身,将紧张的空气撞了个粉碎。

他低着头对祈长恭敬地说道:“盖马老爹,请您息怒吧。塔格塔勒满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极北水鬼的规矩,不知道您的规矩。您已经惩罚了他,他会记住的,请再给他个机会吧。”

老头瞪了一眼罗南,没有理睬,那小小的眼珠已经气得发白。

一片死寂之中,罗南继续坚持道:“您给的惩罚足够让他牢记了,盖马老爹。谁都会犯错,谁都应该得到改过的机会。坎帕卡是最守上古之道的地方,您应该给予他仁慈。让他敬畏是对的,给他恐惧是错的,恐惧可以蔓延,它会让咱们的族群崩溃,这不该是一个长者的行为。”

他咽了咽口中的唾液,往前迈了一小步,伸出修长的臂膀,横挡在了塔格的身前。他深知触犯祈长的后果,可就是无法坐视不理窒息究竟会何时降临,他的内心半是忐忑半是安稳,喉咙一紧,他品尝得出那是冰冷的巫术。他的热血涌动得像是沸腾的岩浆,可他并不害怕,甚至开始祈求让惩罚来得更快更猛一些。

可他没有等到隔空的锁喉,等来的却是老人的轻言细语:“同样的行为,有些叫勇敢,有些叫鲁莽,可孩子的行为,总是让人难以分辨。”

他回过头看,发现塔格已经伏倒在地,正揉着脖子大口喘息。罗南朝老爹尴尬地笑了笑,再次恭敬地跪了下去。可老爹突然话锋一转,厉声说道:“仗义执言是好,背逆长者是过,千百年的规矩了,容不得有半分的不敬。”

寒光一闪而过,紧接着便是皮肉的撕裂。罗南咬紧牙关,任由无形的鹰爪撕扯他的胳膊。他嗅到了鲜血的气息,那腥气已冲上了脑袋,低头看时,衣袖已经红了一片。

“使徒个大胡子的。”等听到礁水的惊呼,他才发现薄薄的单衣已被划得破烂了,而露出的伤口却在自行愈合。

盖马老头随意地挥了挥手,那爬满胳膊的鲜血竟缓缓地流回到了不断愈合的伤口之中。伤口渐渐变小,最终只留下了三道长长的抓痕。

他刚想开口说话,却被钻心的疼痛给袭了个措手不及。那三道长长的抓痕突然躁动了起来,像细长的蚯蚓一般不停地蠕动着,将牵连的神经也拽离了原本的位置。剧痛在他的额头上产下一粒粒汗珠,可他只是咬住嘴唇,挑了挑眉头。尊主保佑,这该死的巫术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终于,三道伤疤安稳了下来,只见它们口尾相衔,在罗南的右臂上以倒三角形呈现。图案的r一u sè渐渐褪去,严肃的黑色从他的皮肤下缓缓浮出,那疤痕已经变成了一处纹身,与他的胳膊融为了一体。

“正直有赏,率直有恙,印记加身,明鉴加心,他年之路,叵测之故,来时可舛,去时无缘。年轻人,别再冒犯未知,你们每个人都是。”老头不动声色地说。他闭上了凶狠的鹰眼,让慈祥在脸上回归原位。

“你是咋想的,为了个炙海的小偷出头,不想活了啊?”礁水挥起拳头朝罗南的后背上敲了两下,气呼呼地抱怨道,“老爹这一下完全可以削掉你的脑袋,知道吗?也就是看在盖溪的份上吧,要不他非弄死你不可!”

罗南无奈地白了他一眼,竖起手指让他安静。

“众尊主之仆役,复生海之儿孙,坎帕卡之命数,灭世劫之逆人”回归平静的祈长已经吟诵起了古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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