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闻言身形一震，一丝惊愕从唇边绽放开，蔓延到整个身躯。一时间只觉如坠数九寒天，惊愕至极：有人比自己提前下手！这意味着，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凝曦忙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人答道：“嫣嫔娘娘在和贵妃娘娘品评画作，听说还带着恬妃娘娘送的糕点，原本还好好的，可不知怎么的，不到半个时辰嫣嫔娘娘突然七窍流血，太医赶来的时候，娘娘已经没有了脉息！”

东方心下疑云大起：怡贵妃宫中并无此香，怎会如此？便道：“凝曦，陪我去和宁宫看看。”恭敬应了声“是”，便忙扶着东方走出宫门。

来到和宁宫门口，便见院内黑压压跪了一片人。死亡的沉寂混杂着空气中浓厚的血腥味，窒息般的沉重压入心底。微微掩住口鼻，信步走至门前。透过雕花木门，隐约听得女子的哭泣声，茶盏的碎裂声以及男子深沉的满是怒气的吼声。

静静聆听着屋内的对话，低沉的声音夹杂着盛怒，如利剑般穿过雕花窗，打破死寂般的沉静。声线混在萧瑟风声，回荡在朱红色的宫墙内。饶是立在门外，雷霆般的怒吼声也足以让东方听清屋内的一言一语。竟是恬妃将一部分飘渺香赠与了怡贵妃！可听着恬妃的话，却似乎对此事并不知情。

换上一抹得宜的凄哀之色，东方推门而入。尚不及踏入殿内，刺鼻的血腥味迎面扑来，一时间令人作呕。却见怡贵妃仅着一件玉色绣折束衣，厚重捻金银丝线滑丝锦被掩盖不住浓厚的血气。羸弱的身形倚在攒金丝弹花软枕上，双目已经微微泛红，晶莹的泪珠如断了丝线的珠子般不住地从眼眶滑落。

跪在地上的，却是面色苍白如纸的恬妃。此时她已换了一身对襟羽纱衣裳，松松挽了个垂髻并无任何饰物。双目无神，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环尚未来得及摘下，尤衬得面色惨白，失去了血色。

东方向前走去，行了个全礼：“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语毕，又测了身子道：“嫔妾见过贵妃娘娘c恬妃娘娘。”

话音未落，便听得南宫陌用嘶哑的嗓音说道：“她不是恬妃，她是谋害妃嫔c皇嗣的罪人！朕已经准备下旨赐死这个贱人！”沙哑的声线中，怒意已是不言而喻，额上的青筋亦是微微跳动，由是瘆人。恭敬地应了一声“是”后，不再言语。

恬妃苍白的面颊上挂上倔强的神色，借着微微跳动的烛火隐约可以看见斑驳而近乎干涩的泪痕。听得她哑声道：“只因为这些所谓的证据，皇上便疑心臣妾，甚至还要要赐死臣妾？！”恬妃的嗓音由于哭泣已经变得嘶哑，声嘶力竭的质问声带着哭腔，诉说着她内心的悲凉。

南宫陌并不看他，冷声道：“香是你所赠，糕点也是你命人做的。不是你又能是谁？”随着这句话，恬妃只觉一颗温热的心坠入冰冷刺骨的水中，在数九冰天的侵蚀下，慢慢变冷，变冷。

这便是我的倾心之人？这便是我的所爱之人？南宫陌，我为了你，放弃了尊主所交代的任务，摒弃了曼陀宫姐妹们对我的期望！我为你放弃了一切，你却连最基本的信任也不给我？！

须臾的沉寂，恬妃缓缓张口，用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道：“臣妾知罪，惟愿一死。”清灵的双瞳失去了灿烂的颜色，浑浊无神。东方只觉心中一凉，旋即一抹冷笑在心头绽开。南宫陌，你果然是一个负心之人。不过，弃子的下场大抵便是如此吧。

东方缓缓俯下身，恭敬道：“皇上，今日天色已晚，再处死宫嫔亦是不吉。臣妾恳请皇上延缓行刑。”瞥见凝曦不明所以的目光，东方心中冷冷一笑，不再言语。冗长的沉静后，只听得南宫陌哑声道：“也好，那便等到明日再行刑吧。”

一时的无言，烛火跳动的噼啪声不绝于耳，夹杂着怡贵妃零零碎碎的哭泣声，不由得让人心中一痛。

南宫陌已满是疲色，褪去了尚未平息的怒火，虚扶了尚未起身的东方，温和道：“未来得及问你：如今已是秋天，来回路上风大，怎么还过来了？”

东方闻言面露怜悯之色，乌黑的双眸中充满了雾气，盈盈道：“臣妾正午还和恬妃娘娘c嫣嫔娘娘谈笑甚欢，却不想臣妾又听闻贵妃娘娘小产，担心皇上伤心过度损害龙体，因此前来。”

感受着南宫陌目光中的柔情，强压下心底泛出的厌恶，徐徐道：“如今臣妾见皇上安好，便可放心了。臣妾告退。”说罢，便要向门外走去。未迈出半步，温热的手掌便拉住了东方的皓腕。“今晚你陪着朕，不许走。”

芊芊玉指划上他的手掌，微微用力拂去了温热的指尖。东方盈盈道：“贵妃娘娘小产，正是需要皇上体恤的时候。皇上合该陪伴在娘娘身边，明日再见臣妾也不迟。”说罢，欠身道：“臣妾告退。”言罢，不理会南宫陌眷恋的目光，扶了凝曦的手向宫门走去。

回到灵月宫，沐浴后的东方换上月白蝶纹束衣，犹自淌着水的满头青丝垂至腰间。卧在梨花榻上，思绪却如身旁隐隐跳动的烛火，心中澎湃。

半晌，凝曦走来，说道：“查清楚了。是一个叫雪柒的宫女点上的飘渺香。宫人找到她时，她已经撞柱身亡。”

心中一窒，随之而来的是迷惑与心惊。顺水推舟除了恬妃，又借力打力除去怡贵妃之子。好一个一箭双雕！可是，什么人竟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念及此，东方不由暗暗心惊：还有别国细作在这后宫！

压下心头澎湃的思绪，一抹妖魅的笑颜缓缓绽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