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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徐立献宝铠二峰漏网 石禄擒普莲侠客出山 免费阅读

这一天镖局派人来请丁银龙,说:“有一批镖,还得请大爷前去。”丁银龙便到书房,说明此事。又说:“我去了不过十数日便回。”银凤二人说:“好吧,兄长您请吧。”银龙来到内宅,李氏知道了,双目落泪,说道:“夫主哇,你此次出外,但不知去多少日子才回来呢?”银龙道:“至多十几天。”李氏道:“你要晚回一步,你我夫妻就不用相见了。我看那孔星,定非安善之人。你走后他要有不法行为,那时我为保你们家中脸面,我可行其拙志。”银龙道:“你且少安勿躁,待我到了那里少时即回。”说话之间,到了镖局子里,问明白上那里去。他叫人家插上镖旗子,尽管前去,一路无忧。镖店照他的言语,人家走了。他回到家中,命丁祥将银凤唤到内宅,向他说道:“二弟呀,我有一事,向你说明。我可没有孔星那么一个朋友。那西川路上可没有好人,全是莲花党之人。你一死说他是好人,我也无言可辩。这样办,五月十六日北边镇海娘娘庙庙会之期,叫你嫂嫂梳洗打扮,咱们一同前往。他要是到了那里,两眼竟看小男妇女,或是看你嫂嫂有些不规则行动,那时你我就可以明白他啦。你千万别露痕迹。”银凤说:“是啦吧。”当时他出来到了书房,告诉了孔星,要去庙上烧香求子,孔星一听也很喜欢。丁祥给雇好了小轿,到了是日,李氏梳洗打扮,出来上轿。丁银龙弟兄三个人,早有家人给带过马来,三个人一齐上马。到了那庙上,果然热闹非常。来的时候,银龙跟银凤说:“到了庙上多留神他。他要是双目竟看少妇长女,那小子准不是好人。”丁银凤道:“他倘若是淫贼,我要不把他杀了,算不了英雄好汉。”如今到了庙上,果然那孔星两双眼睛不够他用的啦。银龙便暗跟银凤说道:“二弟你看这小子如何?他竟拿别家妇女,比你嫂嫂。”银凤一看,心中不由大怒。当时不便发作。小轿子到了大门外,李氏下了轿,大家一齐往里走来。李氏在当中,孔星在上垂首,银凤在下首,丁银龙在后面。此时孔星两双贼眼,四下里观看。他心中所思:这一庙堂的妇女,全都不如李氏。想到此处,不由的邪火上升。心中又一想,他弟兄二人,也不是好惹的。两双猛虎一般,看守甚紧。不过他们今天前来镇海娘娘庙,烧香求子,叫我跟随前来,也不知他弟兄二人有何居心。那李氏貌美,但是一时不得近身。她长得好看,乃是一团正气,真称得起是女中魁首,恐怕难从心愿。再说一近她,我的性命难保。他一路上是胡思乱想,在殿上烧完了香,四个人往回而来。正走到庙门口,可巧从对面进来一个少妇,长得与李氏一般无二,面貌出众,身穿花花的锦衣,八幅罗裙,足下窄窄金莲,天女一般,拉着一个小孩,旁边跟着一个半大的姑娘。孔星他们出的是东角门,这个少妇是进的是正门。他不住往正门那里去看。银龙唤过小轿车,叫李氏上了轿。那孔星说道:“兄长。”银龙说:“啊,有甚么事?”孔星说:“我方才在大殿之上,看见一个朋友。我二人数载未见面,方才未得说话。我此去与他相见,您请先回,今晚我也许不回去,明早一准回到府上。”银龙说:“好吧。”说完那孔星又来到轿前,说道:“嫂嫂,兄弟我遇见一友,必须前去相见,请您先回去吧。”李氏点了点头,并没言语。那孔星又说道:“兄长跟二弟您就请吧,我们见面后,今晚也许不回去啦。”银龙说:“好吧,任凭你去。”他们便催着轿夫,抬着李氏,往家中而来,弟兄二人在后相随。银龙道:“二弟,你看孔星如何。果然是莲花党不是?你这还有何面目见你那嫂嫂?这可不是她给咱们拆散弟兄的和气吧。”丁银凤说:“是,是小弟的不是了。待我除去此贼。”丁银龙道:“二弟你可带好了东西物件啦吗?”银凤说:“业已带好。”银龙说:“好,给你两封银,暗暗跟在后面,离开此地,到了别的县界,那时亮刀除了此贼,你可得远走些日子。”银凤伸手接过来,带在身上,辞别兄长,径自到庙中去了,按下不表。

且说丁银龙,跟随李氏小轿,回奔家宅,来到门前,轿子落平,上前打门,里边有人问道:“谁呀?”银龙说:“丁祥,是我回来了。”家人急忙将门开了,打发轿子走后。夫妻二人,向内宅走去。那丁祥将大门关好,一齐奔上房。丁祥问道:“大爷,我那二爷上那里去了?”银龙道:“他随同那孔星去了。”丁祥道:“如何?那贼人是个不法之人不是?如今可洗出主母的心来了。老奴有一事,不是对您夫妻搭我人情。那孔星在咱家住着时候,我是白天睡觉。每天夜间定更已过,老奴便坐在屏门以外,直到四更,才回屋睡觉。今天他走了我才说出,那小子真不是好人。”银龙道:“老哥哥的美意,我很领情。我们夫妻平素可没拿您当外人看待吧。请你看着我那父母的身上,诸事多要指教我才是。”丁祥道:“少主人,您在外保镖为业,甚么人您全见过。人怕久挨金怕炼。老奴我说一件事情,您可依从?”银龙道:“您说吧,有话请讲。我拿您当我亲哥哥一样看待,有甚么话请您说吧。”丁祥说:“少主人,老奴我攀个大说,由起我的天伦,在您宅中,直到了我,传留有四辈。让我出主意,我才说出。要没有甚么好儿的事,老奴我是不敢说出。”银龙道:“虽然说您是奴辈,您跟我天伦是孩童之间,一同长大。我那天伦临危之时留下遗言,叫我有甚么事,全都问你老人家,与您商议。”丁祥说:“少主人,我今天攀个大,抖一回胆,我就拿你当我个兄弟,我算是你个哥哥。由打二弟银凤跟下淫贼孔星去啦,我想他杀死淫贼不杀死淫贼,他也不回来啦。因为他没有脸面回来啦。老奴我今天出个主意。”丁银龙说:“老哥哥您出甚么主意?请说出来,我无不依从。”丁祥说:“少主人,我说出来就得与咱们丁姓有益处,若无益处,对不起我那故去的老主人。我是叫您雇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仆,给您做菜做饭的。再买一个小丫头,为是服侍少主母。平常时候不准她们出去站门上街。你有朋友,让到外边书房,不可以往里相让他等。容等老奴我给他倒茶,看一看他是不是正当的人,那时再令他跟咱们相近。”丁银龙说:“好,我全依从了。”按下他们不表。

且说丁银凤暗中跟下孔星来,那淫贼做梦他也想不到哇。丁银凤在庙墙垛子一站,用眼注意孔星。少时就见从西配殿里走一位少妇来,满头珠翠,身穿花红招展的衣服,满面脂粉,手中拉了一个小孩,后边跟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大姑娘,长得有几分姿色。书中暗表,这是小姑嫂子。因为婆母病体沉重,所以前来烧香求炉药。在妇女身背后,隔着有四五个人,便是那孔星贼人,直勾勾两双贼眼,向那前边看来。那少妇长女出了庙,拐弯往西而去,离庙不远,有一辆轱轮车,车旁站着一个老头儿,见她们来到,笑嘻嘻的说道:“姑娘你们回来了。”姑娘叫了声:“亲家爹,我们回来了。”原来此老者乃是少妇的娘家父亲。当时搀她们上车,又将小孩抱上车去,拿起鞭子,轰车辆一直正西。在路上走着,向车里问道:“庙里香火怎么样啊?”少妇说:“香火很盛。”一边说着话,一边往西走着。老者回头往后边一瞧,看见有一个少年公子,紧随在后。车辆走的紧,他跟的紧,车走的慢,他也追的慢,不知是何原故。面前有片松林,他们车来到林外,那林中坐着许多老乡。看见他们车到,连忙问道:“庙上人多不多呢?”赶车老头说:“人倒是很多。”说着话那些人站了起来。随他们车后,也往西来。老者说:“列位,往这股道上来,也就是咱们这个村里的人。外人来的可太少啦。你们几位看,后边那个人,他往这里来,必有所为。”说话声音又小,那东边的孔星,他可听不见。那孔星见他们车进了村子,他也跟了进去。看见村子口内,路南有一坐大酒楼,西边有个店。街市上行人不少,买卖铺还真繁华。此时那车到了路北一家广亮大门,门前下车,少妇长女全进去了。老者赶车,便奔了店,赶了进去。孔星来到切近一看,这店名金凤驿。他又回头一看酒楼,乃是二友居,便到了酒楼来吃酒。此时那丁银凤暗跟在后头,看他进了酒楼,自己便到了酒楼旁边一家小饭铺。一进门说道:“辛苦了,掌柜的。”伙计说:“来啦客官,您就坐在这里吧。”将银凤让到一张桌旁。银凤要了点火烧饼子,跟两盘菜,一碗粥,自己用着,向他们问道:“我跟你们打听打听,贵宝村唤作何名?”伙计说:“这里叫作崔守峪。”丁银凤又问道:“您是这里陈住户吗?”伙计说:“不错,我是这里陈住户。”银凤道:“这个路北的那家住户是做甚么的呢?那老者是拉脚的吗?”伙计说:“不是。”丁银凤道:“我从打镇海娘娘庙跟下这辆车来,那么店里住着了保镖啦吗?”伙计说:“没有。”正这说着,过来一个老者,是本铺掌柜的,姓崔,前来问道:“客官您问这里做甚么呀?您贵姓啊?”丁银凤说:“我姓丁名唤银凤,住家在阴县东门外,丁家寨。若提起我的兄长,是大大的有名,我兄名唤神偷小毛遂丁银龙。我方才跟着我兄嫂,到娘娘庙烧香求子。是我们烧完了香,看见方才过去的车辆,拉了少妇长女,有一匪人追随在后。我兄长恐怕他是匪,这才叫我暗中跟了下来。要察出他有不法之时,叫我亮刀斩杀於他。我跟到此处,见他进了村子,上了酒楼。”崔掌柜的一听,连忙的出去,到了酒铺一看,楼底下并没有公子打扮的人。他上了楼一看,果然有一个武生公子,坐在楼梯门一张桌,两眼贼光不稳。连忙抱拳说道:“达官爷,您才来呀?”孔星抬头一看,不认得,遂说:“可不是吗。才来。您坐下咱们一同的吃酒吧。”崔掌柜说:“不用,我早吃完饭啦,您这是保下镖车来啦?”孔星说:“对啦,我是跟下镖车来了。”崔掌柜的说:“镖车怎么没进村子呢?”孔星说:“人太多,没有好意思叫他们进来。叫他们从庄外走啦。”崔掌柜的说:“达官,这笔酒钱让给我吧。”孔星说:“不用不用。”崔掌柜说:“那么回见吧。”说完他就下了楼去,来到自己铺中一看,那位姓丁的已然走去。原来丁银凤吃完了,给了钱,自己出了铺子,到了西村外。一看有密松林,相离很远,这才返回。又到那个大门旁边一看,插上旗子啦。就见在他们墙角下,用粉漏子漏一个莲花,心中明白,这是那小子留下的暗记。连忙去隐身之处,预备夜间前来拿贼。

而今再说孔星,他在酒楼上正然吃酒,上来一个人猛然认他为达官。那人走后,自己心中直犯狐疑。他就叫过伙计来,问道:“方才这个人是做甚么的?”伙计说:“他是东边火烧铺的掌柜。”孔星说:“他姓甚么呀?”伙计说:“那人姓崔,名叫崔义,是本村的首户。”孔星一听,心中才不疑,遂将包袱解下放到桌上,说:“伙计你给我照管一眼,我下去寻找一个东西,少时就回。”说完下楼,到了外面一看,恰巧无人,便暗暗取出粉漏子,就在墙上打了暗记。二次回到楼上,伙计说:“您找着啦吗?”孔星说:“没找着。”伙计说:“您丢了甚么啦?”孔星说:“丢了一封书信,倒是小不大要紧。”说着坐下照样吃酒,直耗到天色已晚,他才付了酒资,拿了小包袱,出酒铺。到了西村外一看,树林子相离很远。他出村往南绕,到了一个所在,是不大一片树林,自己进去歇坐。耗到二鼓已过,点上白烛捻,他急忙脱下白昼衣服,换好夜行衣靠,青帽帕包头,撮打象鼻子疙疸。打着花布的裹腿,纱包扎腰,背好了刀。又将白昼的衣服包好打成腰围子。低头一看一点物件不短。忙将树干上的白烛捻吹灭,带在身旁,出了树林。书中暗表,丁银凤也在这个林中,暗中监视他。看他换好夜行衣,他才换。那孔星,出树林进了村子,来到这家墙外,往墙里看完,忙又回头,往后来瞧。那丁银凤忙爬在地上,孔星一看四外无人,他毛腰先将墙角暗记擦去了,来到门洞里偷听。在宋朝年间,凡是盖在临街的大家房屋,全是宽大的门洞,外带廊子,为是有个刮风下雨的时候,有那山南海北的行路之人,可以在那里避一避风雨。这全是厚道的地方。

闲言少叙,且说那孔星用手扶住大门,向里细听,就听见门房里有仆人说话的声音。有一人说道:“今天咱们的小姐跟少奶奶,上庙去烧香,真叫孝顺啊。再说余江他这个女儿,给到咱家,总算门当户对。今天她们回来,一定洗澡,今夜跪香。”孔星听了,转身形到了门外。来到西面墙下,飞身上了墙,蹿房越脊,头一层院子过去,在第二层院子,南房屋中有灯光。他连忙用耳音一找,听见南房的西里间,有人说话。屋中正是那姑嫂说话,那少妇说:“妹妹,少时咱们姐俩到庙堂跪香。”遂叫道:“翠红啊,快将手灯点上,我们好去跪香。”小红答应。孔星在北房后坡,双手扶中脊往前观看,就见小红出来,上北房而去。那翠红到了北屋门前,卷好佛帘,开了门,进屋先点好一对素烛,又点上撮灯。预备好了,出来又到南屋,说道:“小姐啊,主母啊,那佛堂已然预备好了,您快去烧香去吧。”二人说:“好吧,我们就去。”当下由小红引路,姑嫂二人出了南屋,去到北房。孔星连忙从北房绕到西房,往屋内偷看,见她们忙着烧香。孔星心中暗想:“这倒是个好机会,莫若我先到西里间床下躲避,容她烧完香自然的就回来,那时再掸薰香不为晚。想到此处,他便绕到南房西南角上,飘身下来,到了屋门,伸手起帘子。忽然从东北角上,打来一块小瓦岔儿,吧的一声,正打在左肩头,又忙到地上,吧哒一声响,他连忙一回头,就隐到西边明柱之后啦。翻脸往东北一瞧,在那中脊的后头,有条黑影,冲他一点手。孔星这才一长腰奔了东房,来到房下飞身上了房,就见那条黑影儿奔了东边。口中低声说道:“朋友咱们走吧。”孔星不知是谁,急忙也跟了下去。那人走的可是真快,又听那人说:“朋友快跟我走,咱们林中一叙。”孔星说:“前边带路。”说话之间,俩个人一齐到了东边,飞身下了房,一直东村口,出了东村,到松林中。孔星问道:“前边甚么人?”丁银凤先将扑刀取到手中,问道:“来者可是孔大哥吗?”孔星一听是丁银凤的口音,不由一惊,忙问道:“前边可是丁银凤二弟吗?”银凤道:“好耳音,不错,正是小弟。”孔星说:“银凤,你来此做甚?”丁银凤道:“孔二哥,咱们在庙场分别,您不是说有朋友吗,数载未见。您的朋友现在那里?”孔星说:“我由朋友家中而来,追下一寇。”银凤忙道:“呕,我把你这个恶淫贼,你是满口胡言乱道,交朋友你也在五伦之中。我一时不察,误认你为友。你原是西川路上的淫寇,还敢瞒哄於我。”孔星说:“丁银凤,你既然看出我的行迹来,你家二太爷就说明了。不错二太爷在西川就欢喜美色,因为看见你的嫂嫂长得貌美,才与你结交。那妇人太已的节烈,你家中那老匹夫老丁祥,看守的太紧,未得乘虚而入。”丁银凤一听心中大怒,上前劈手一晃,就是一刀。孔星忙往旁一闪,用刀一扎他手腕子。银凤往回一撤刀。说道:“你们西川路上的淫贼,要跟你家二太爷,走个八九个照面,我怎对的起我那兄长?”说着一错腕子,往上一撩,那刀尖就划在贼人星门上啦。孔星手腕挂了伤,他抹头就跑,要打算想法子暗算哪。银凤一见,大声说道:“小辈,我看你往那里逃走。上天追到你灵霄殿,入地追到你水晶宫。”说着飞步追来。那孔星刀交左手,右手就掏出镖来啦。丁银凤追到切近,捧刀对他后身就扎。孔星听后面带着风来啦,急忙往旁一闪。那银凤早飞起一脚,踹贼人一个滚儿。银凤踢他倒下,上前举刀剁他双足。孔星一见,心中大惊,连忙使了个就地十八翻,滚到一旁。银凤伸手掏出一块飞蝗石来,往前打去,忙着一纵身,到了切近,石头打上,刀也到啦,噗哧一声,已将淫贼的双足剁下。当时孔星就嗳哟了一声,疼死过去啦。丁银凤一见,咬牙愤恨,上前伸手,揪住了头发,举刀又将人头砍下,心中这才气平,遂说:“小辈,这就是你们莲花党的下场头。多亏我家还有德行,要不然早将名姓失去。”说完他用刀刨了一个坑,便将入头放在一旁,将他尸身及双足,一齐拉在坑子内,用土埋好,又将新土掩好了血迹。这才提人头出树林,直奔自己家中而来。

此时天已三鼓,来到了家中,飞身上房,赶奔内宅,从西房下抖身窜了下来。先将孔星的人头,放到院中。一看北上房,灯光明亮。银凤提刀到了廊沿底下,说道:“兄嫂,为何尚未安睡?”老家人丁祥一听,说道:“二爷回来啦。”丁银凤知道他们还没睡啦,这才走了过来,先向丁祥行了一礼,说道:“老哥哥,请你看在我那兄嫂的面上,多多原谅于我。是我不对,有那冷言冷语,请您不要见怪。”又与兄嫂行礼,说道:“哥哥啊,咱们的家门有德,若是无德,早已出了事啦。老哥哥丁祥,以后您得重用他。是小弟一时的朦撞,竟引贼人来家。今夜我已将淫贼斩杀,人头现在院中。兄长可以将他埋了,那尸身早被我在树林埋了。”李氏一听说道:“兄弟呀,可不是嫂嫂我拆你弟兄和美。我早就看出他不是好人,因为你年青,百般的护庇他,我未敢十分得罪於他,怕你错想。如今你看如何,还是堵了你的嘴了不是。”说的丁银凤哑口无言,不由得双目落泪,遂说道:“兄嫂哇,我今天非出去,闯荡江湖去了。家中一切,多求老哥哥关照就是了。”丁银龙一听,上前一把拉住,说道:“贤弟,你年十八岁,乍出世面,休要如此的狂傲。小马出世嫌路窄,大鹏展翅恨天低。在外难免出了意外。”银凤说:“不成,我非出外不可,兄长就不用相拦啦。”丁祥道:“二爷,您太年轻,千万别出去。您走后大爷与我家主母,一定放心不下,那时岂不是个麻烦吗。当时有事,可上那里找你去呀。”丁银龙看他是一定要走的,遂说:“二弟,你要飘流在外,掌中一口刀,能为武艺,倒是不错。可必须往正路上走,千万不准镖喂毒药,身带薰香。倘要做出不义之事,被我访知,那时可别说我意狠心毒,我是亮刀砍下你的人头。”银凤说:“兄长,你请放宽心,我一定不能作那伤天害理之事。小弟此去必定杀赃官灭恶霸,偷富济贫。”银龙说:“好,正应当如此。我看你面上带煞,也不好相拦於你。你可知咱们门户吗?”银凤说:“知道,咱们是左十二门第八门。”银龙说:“咱们的门长,你可知道?”银凤说:“知道,门长乃是镇海金鳌王殿元。”丁银龙:“对啦,那么他住在那里你可知道?”银凤说:“我不知。”银龙说:“他住家在山东青州府南门外,离城八里,大道以东,王家坨。掌中三尖两刃短把钿一支,水旱两路的家伙。”李氏道:“二弟呀,可不是嫂嫂我多心。你与孔星如同生死弟兄一般,就如你一说,你把他杀了,有何为证呢?”银凤说道:“嫂嫂不信,人头现在院中,待我取来。”说完来到院中,拿起人头到了屋中,说:“嫂嫂您请看,这不是恶贼的人头吗。”李氏道:“二弟呀,今天当着你哥哥,是你说的老太太花银钱花红彩轿,将我接到你家,这还不要紧,那么以后老哥哥丁祥,就不许你向他发脾气。咱们要依照我那婆母的遗言,要看了丁祥如同咱们长兄一个样,不准错看了他。”银龙道:“二弟从今以后,你在外交友,可不准往里面带。你有友人可以在外面书房一叙,老哥哥叫你让他见你嫂嫂,你再往里带,见你嫂嫂。如果不叫见,千万不许往里带。”丁银凤说:“是。”李氏道:“二弟你看我有这个记性没有,是你的事,以及在外交友,我是一概不管。婆家娘家的名声要紧。”丁银龙道:“老哥哥先将恶贼的人头,找个地方埋了吧。”丁祥说:“是,是。”银凤此时心中不大痛快,说道:“哥哥啊,照您说来,此后是我交的就是淫贼吗?”丁银龙道:“二弟呀,你太年轻,不知事务。自从你从小长大,直到如今,你看我多怎向老哥哥暴躁过。咱们弟兄二人全是他抱起来的。再说你交友不慎,竟说凭咱俩掌中刃,别人不敢。倘若他们是淫寇,使出薰香,那时你也受不了,不知事啦,他再到后院宅进掸薰香来,不论如何,你我的名声可就栽啦。二弟你就不用提着人头啦,交给老哥哥去把他埋了吧。”银凤一跺脚:“说道:“兄长啊,待我拿着出去吧,省得老哥哥害怕。”丁祥说:“我去埋去,不害怕。”银龙说:“老哥哥你们可要埋在僻静的地方,千万别叫风声外出,免得发生了意外。”丁祥说:“是了。”当下二人,一同来到院中,出了屏风门外,来到影壁头里。丁银凤问道:“老哥哥就将他的人头,埋在此地吧。”说着用刀刨了一个坑儿,将人头脑袋儿朝下埋下。银凤站起身形,又向丁祥施了一礼,口中说:“老哥哥,您多原谅我,我一时的鲁猛。今天既然将此贼斩杀,才出了我心头之恨。以后您在我家多多分心,受累,我要告辞,出外闯荡江湖去了。”丁祥说:“二爷,你走也不要紧,别向我告辞啊,有甚么话去向大爷交代去。”银凤道:“没有那么大功夫。老哥哥您看我兄嫂来啦。”丁祥回头一看,那丁银凤飞出了西屋,飘流在外去了。家人丁祥回头一看,屏风门那里并无有人。容再回头一看,那丁银凤是踪影不见。不由唉了一声,这才往里回报丁银龙。到了屋中,银龙问道:“老哥哥,人头已然埋好了吗?”丁祥道:“二弟总是年轻哟,那兄弟想我主母害怕,他将人头提了出去,到外边去看。”银龙道:“呕,这可是老哥哥您的错哟。他这一来,是羞臊难当,一定远走不回来啦。”丁祥道:“对啦,他临走的时候,还给我磕了三个头。”丁银龙当时心中不悦,面沉似水。李氏一见,忙说:“咱们没叫他走哇。”银龙道:“就是你一句话,将他逼走。”李氏说:“夫主我那一句话,把他说走了。”银龙说:“你说的是二弟,你以后在外交友,是我一概不管。他冲这一句就走啦。”李氏道:“那么他走了,还能找的回来他不能哪?再说,我叫他个兄弟,可不是我娘家的人。他也不姓李,叫他为是近,谁知他一怒走去。那么从此我半夜与他烧一股亮香,保佑二弟在外平安无事。”说完之后,三个人心中各有不安,一夜也没睡觉。第二天,天亮,他们才各自安歇,按下不表。

且说丁银凤,出了家中,到了外面,心中很是难过。他想一来对不住兄嫂,二来对不住老家人,一气往下走去。白天住店,夜间行路,他这样的住下走去,这天吃完了晚饭,又往前赶路。可巧这时刮起北风,乌云密布,雷声阵阵。丁银凤一看不好,急忙往前飞奔,好容易看见前边有个村庄,连忙跑了进去。书中暗表,这个村子,乃是中三亩园。进了村子,雨就下起来了。他连忙来到路西一家的门洞里躲避,一看外边雨已下大啦。细看这个店房倒屋塌,不像样子了。他正在这里避雨,天已然黑了。里面有人说道:“天到这般时候,没人住店,把门关了吧。”又听有人答言,少时出来一个老头儿,到了门洞里。一眼看见了丁银凤,遂说道:“你是做甚么的呀?”银凤道:“我是镖行里一个小伙计,奉命去送了一封信,回来晚啦,遇雨,这才借您的门道,暂避一时。”老头啪他一下说,一边冷得直哆嗦。那屋中有个老太太问道:“你还不快关上店门,天下雨的与谁说话啦?”老者说:“咱们门道里有个人,在此避雨啦。”老太太说:“你看看他是好人不是。要是好人,可以把他让进屋中。要是歹人呢,趁早找人把他轰了走。”老头在门道里看不甚真,这才将店门关好,将他带到了屋中,往东屋里让。银凤往屋中一瞧,东屋里床沿上坐着一个大姑娘,那床上坐一位老太太。他连忙止住了脚步,说道:“老伯父,我不能进您的屋子。”老太太说:“不碍事,您进来吧,不碍事,这全不是外人,就是我母女二人。”老头儿也说:“小伙子你进屋中去吧,不要紧的。”丁银凤道:“老伯父,您不知道,屋里有我大姐,我不好进去。您这里若是店呢,请您与我找一间房吧。”老头说:“我这里倒是店,只是无钱修理,房屋早已坍塌啦,只有这个三间房啦,你就先到屋里来吧。”老太太说:“那么姑娘你先到西里间内去吧,那位也好进屋来。那姑娘一闻此言,就上西屋去啦。银凤这才进到东屋,老太太下了床。丁银凤面如敷粉,长得一表人材,穿蓝挂翠,浑身衣服全被雨淋湿。遂问道:“你老贵姓啊?”银凤道:“我姓丁,我叫丁银凤。”老太太说:“你在镖行作事吗?”银凤说:“不错。”老太太说:“你吃过饭了吗?”银凤说:“在前村用过。”老头道:“你还用问他作甚么,快给他做碗汤,我还吃呢。”老太太说:“唉,我给他做去,别管他做甚么事,他看见屋中有姑娘,不进来就是个好人,知道尊卑长幼礼节。”说着出去与他们作好了汤,与银凤吃了。老太太说:“你看你身上衣服全湿啦,脱下来换换吧。”说着到了西里间取出来一身,叫他换下。老太太又说:“少时你们爷俩个在屋里睡吧,我们母女在外间。”丁银凤说:“不可,您要是留我,可以找一个单间屋子。”老头说:“没有单间啦,只剩下这三间啦,堂屋还漏呢。”丁银凤说:“老伯您这样恩待我,令我心中不安。咱们素日不相识,家中有我这位姐姐,我怎敢同屋睡呢,与我名誉有碍。这个房山还可以不漏,就可以在此处睡吧。”老太太一看说:“也好,那么你就给他搬过一个铺板吧。”当时就给他支搭好了,又搬出一份铺盖来,说道:“银凤啊,你就在此住吧。夜间解小手,出去往东随便一地方全成。”丁银凤点头,说:“我谢过伯父伯母,我那位姐姐。”老夫妻说:“嗳,不用客气啦。”老夫妻到东里间,银凤自己睡好。谁知第二天,浑身发烧,头胀难受,是卧病不起。这一来不要紧,他才招赘王家。

书说至此,暂作结束。以后尚有许多热闹节目,如丁银龙伯侄相会,三亩园拿普莲,贼铠入都,普铎火烧何家口,一镖三刀制死何玉,石禄误走火龙观,夏得元火烧穿山熊,种种节目,尽在下文再为表出。松语文学Www.16sy.coM免费小说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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