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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永不消失的藏獒精神 再让我们期待一次未来 免费阅读

这些年我去北京,总是喜欢囚在《当代》编辑部(以下简称《当代》),那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后楼。在许多著名的院子里,后楼都是领导干部的所在。但在著名的朝内大街166号院子里,它却是《当代》。所以尽管后了又后,倒比前楼热闹开放些。对我来说,这是一个有话可说,有书可看,有杂志可拿,有饭可吃的地方。这最后一点尤其重要。临到中午,《当代》人总是从订餐的饭店里拿来盒饭,坐在沙发之间到处都是书、报、杂志的拥挤的房间里,围着茶几,吃着,聊着。他们知道我吃素,给我的盒饭里一丝荤腥都没有,感觉爽口而清净。当然也有宴席,但我常常忽略那是为了给我接风,散场后才意识到,念头一闪,又忘了,记牢的还是那素素的盒饭、无所拘束的聊天。

除了吃饭,还有穿衣。那次去北京参加一个隆重的集会,人家要求正装出席,我却吊儿郎当穿着T恤进京,而且是无领的那种。所有人都是西装革履,你怎么可以鸡立鹤群?《当代》的杨新岚拿来她老公的西服,新的,号称“你们两个身材差不多”。一穿,裤子宽得能装我一个半肚子加三条腿。那也得穿!可小杨拿了西服,却忘了领带。她东跑西颠要了一条来给我披挂上,突然又傻了:大家都不会打领带,连北大毕业的新生代编辑石一枫也不会,连时尚女生徐子茼也不会。说是清波会,好不容易等来了,他却呵呵笑着说:“不会,不会。”神情是落拓不羁的,暗藏着一丝对西服领带的嘲讽,似乎不会才是自豪的。恰好清波爱人也来了,在我脖子上比划了几下,满怀希望她能打好,结果发现她不是在打领带而是在系丝巾。昌义更不会了,还兴高采烈地总结一句:“这就是《当代》。”又不甘心地解释道:“这帮人曾经也是会打的。”他的意思是:西装作为“奇装异服”的时候,我们穿过,后来人都西装了,我们也就不“尿”它了。但现在不是总结历史的时候,现在必须立刻把领带打好。为了不尴尬,我说:“奇了怪了,那么小的时候打过的红领巾,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领带,也算是改革开放的成果吧,一晃眼就忘了。”好在人文社人才济济,终于从发行部来了一位青年,翘起指头三下五除二搞定了。就这样他们不怕麻烦,把我捯饬成了一个干部,使我可以翘着尾巴出现在北京的大街上了。

《当代》就是这样一帮不会打领带的当代文人在打造经营。脱略形骸的文人习气,从容自若的处世姿态,让他显得开放而松弛。你瞧他一身正装,有板有型,脖子上却是没有拘束的,想吼什么就吼什么。所以像我这个粗放的、直率的、独野的作者,便也有了一席之地。还说领带,穿西装打领带的文学太正式,像场合里的朗诵;不西装不领带的文学太随便,好比插了葱的猪嘴,被厚道的人们说成了象;有西装不领带的文学似乎刚刚好——要先锋那是怀旧的先锋,要时尚那是积淀的时尚,要历史那是当下需要的历史,要文化那是可以发行的文化,这大概就是《当代》的模样。不堕“常边”,也不堕“断边”,中道即佛道。

喜欢囚在《当代》,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羞于见人。这些年我逃避了多少约见和约稿已经记不清了,每一次逃避的成功,都让我歉疚;有时是见了面吃了饭再逃避的,那就更是歉疚得要死。想一想被我回避的那些朋友,大都也是办杂志、搞出版的,我本事太小,写得太慢,总不能老是许愿而不兑现。想做一个守信的人,就只能不赴宴,不许愿,老老实实的。有就有,没有就没有,许了第一个,就勇嫁到底。朋友们,我是得罪了你们的,在这惨淡动人的恳挚里,有你们的宽宥和谅解,那就是我的阳光。

就在囚于《当代》的某一天,昌义问起我《藏獒3》之后的计划,我谈到了仓央嘉措,谈到了“伏藏”,但当时我并没有确定这一定就是我的“下一部”。昌义听了很激动,比我激动多了,一上午都在说这个话题,吃了盒饭送我去机场时还在说。我很想把我们的谈话记下来,却没有时间,上了飞机再记,发现许多细节已经随着激动的消失而消失。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再犹豫了,就是那个香音无敌的神王、已逝的歌手——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已然是我生活的主宰了,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心无旁骛,专心致志。

在西藏,人们常常会进入遥远的历史,去体验内心需要的生活,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和他的情歌便是每个人的体验和经历。他是神王、诗人、歌手和情圣,是西藏所有青春男女经久不衰的偶像,是所有女子心仪的情人,是一个莲花芬芳、魅力无穷的秘密。而喇嘛们却警惕地强调着他的教主地位:我们崇拜他,就应该多念些经文,多行些善事,做一个好人。神圣的宗教情感和美丽的男女之爱被仓央嘉措融合成了一个形态,他因此成了一个僧俗共尊、妇孺皆知的人。

在我的意象里,仓央嘉措的爱情是液态的,如奶如水,它在坚硬直立的万山丛中,浇灌出了遍地的柔软和美妙。教主的地位和爱情的追求从一开始就成了灵肉抗衡的激烈比赛。但是我们知道,在所有的比赛中,爱情总是胜利者。美妙的情歌和撼天地、泣鬼神的爱情穿越时间的迷雾,抵达今天,从而使教主的身份日见彰显。遗憾的是,历史曾经全然误解了仓央嘉措,以为他是宗教的背叛者,是忤逆之僧。人们没看到信仰从来不拒绝爱,历史悠久且纷争不休的宗教,正需要爱的洗礼。和世界上其他宗教不同,佛教营造的不是外部环境而是心灵世界。心灵在肉体深处,于是就有了通过肉体来表达的心灵之爱。这便是仓央嘉措爱情的起源。

仓央嘉措是一个悲壮的胜利者,他付出了达赖喇嘛的地位和权力,付出了生命,却用爱情与情歌,把灵魂推向了辉煌与永恒;用惨烈的命运,让整个西藏为他疼痛。忧伤的西藏为了一个活佛的爱情悲剧而愈加忧伤。可以说,由于仓央嘉措的存在,整个藏传佛教变得温情脉脉,人民不是原谅了他,而是放逸了他,激赏了他。西藏的信仰因此而深广,狞厉的神像背后,严格的戒律之下,不可遏止的,是巨大的爱情温暖。有了仓央嘉措,西藏每天都是情人节。这个来自民间的歌手和来自天上的诗人,用脍炙人口的诗歌宣布了爱情的发生,并以此教化他的人民,培育着天地间最美好的感情。

与此同时,仓央嘉措用情爱的眼泪,撕裂了理想与现实决然冲撞的严酷,撕裂了历史与宗教的刻板。宗教流泪了,是悲泪,也是喜泪。他用自己的血肉填平了凡圣之间的沟壑,让宗教与世俗一马平川;用无所畏惧的生命激情尝试了生佛平等的至高境界,实现了佛性与爱的水乳交融。他给古老而严谨的格鲁派注入了新鲜的血液,格鲁派顿时显得飞扬灵动,山高水长。这个包容而宽松的宗教,那些浪漫而朴素的教民,温暖了仓央嘉措及其情歌,弥合了西藏的裂隙——尽管历史上各个教派之间为着理念、权力、教民、属地迸发出残酷的争斗之光,但他们都无一例外地拥戴并推崇仓央嘉措这颗爱的太阳。

仓央嘉措,佛法密宗的最高修持者,永恒不衰的西藏代言,信仰的灵魂。从这个意义出发,我清晰地看见了《伏藏》的读者:

谨以此书献给:有灵魂的人和寻找灵魂的人。

仓央嘉措和他的情歌时时刻刻诱惑着我,但这并不是我写作《伏藏》的全部理由,更重要的理由还在于当下生活中日益严重的精神冲突。

精神的冲突每天都在以最激烈的方式发生着,而我们却毫无察觉。蝇营狗苟的人际以强大的力量拖累着我们,迫使我们用最明亮的眼睛去侦察最浑浊的事态。无聊纠缠着,庸俗纠缠着,乏味纠缠着。我们死了,精神早已在冲突之前就死得一干二净。这个世界上有多少行尸走肉,有多少没有灵魂的躯壳,我不敢数,一数就会把自己数进去。也许仅仅是为了当别人在清点行尸走肉时,不至于把我也算进去,我才想到了仓央嘉措,想到了“伏藏”。

《伏藏》是一本关于人与灵魂的书。灵魂就是信仰。

我是一个信仰佛教的人,一个有神论者,这本书也是表现佛教的作品。但我无意于奉劝大家皈依佛教,因为我并不认为信仰就等于宗教,并不认为皈依了宗教就等于有了信仰。人可以没有宗教,但不能没有信仰。皈依宗教是寻找一个集团,而皈依信仰才是真正的精神出路。佛说,既没有众生也没有佛,只要你积德行善,你就是佛。作为包括宗教在内的人类精神现象,信仰首先关注的是人类精神的纯洁与高尚,是虔诚的自我奉献而不是可耻的损人利己,是仁爱、喜乐、和平、忍耐、恩慈、良善、信实、温柔、清贫、节制、利他、救度、和谐等等,而不是相反。但在我眼里,信仰正以惊人的速度向低地滑落,迷惘和无主正在成为刈害生命的帮凶,炸药呛人的热息正在销蚀所有的凉爽,人心在义无反顾地走进黑夜之后却没有迎来朝暾与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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