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双手按着膝盖,慢慢地坐在地上。血还在流,他的脸色越发的白,白的发蓝。那黑发的年轻人走过去,在他身边跪下,低声道:“陛下。”
“我该怎么做呢?”皇帝抬起头来看着索德罗斯,苦笑。
“你要杀了我吗?”
索德罗斯慢慢走向皇帝,顺手从地上抽起一柄短剑,沉声道:“我也在犹豫,是不是应该就此杀了你。一个人的本性是很难改变的,就算你现在明白了自己自私的本性,要奢望你改正,也没什么可能,对吧。”
列特忽然道:“不行。师尊。”
“不能杀他。”
皇帝大笑:“真想不到,为我开口求情的人会是你。我的好侄儿,我今晚不死的话,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你的。”
列特慢慢地站起来。他的两臂晃悠悠地垂在身侧,仿佛已经不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了。
“在德罗斯,觊觎皇位的大公至少有六七人,其中也包括我父亲安德烈。”列特的声音虚弱而苦涩:“一旦皇帝暴卒,这些人为了皇位必定无所不用其极。”
德罗斯必定大乱。
德罗斯是阿拉德最大的军事帝国,德罗斯的动乱,就等于整个阿拉德的动乱。到时受到牵扯的不仅是德罗斯一个国家,虚祖c贝尔玛甚至更遥远的国家都可能被再度卷入战火。
索德罗斯沉吟着。
皇帝用一只手绕过那年轻人的肩膀,低声道:“扶我起来。”
那年轻人扶着皇帝站起来,站稳后,皇帝却没有把手放下,而是轻轻拍着他的护肩甲,道:“里昂,你今年多大年纪了?”
那年轻人楞了一下,回答道:“二十三岁,陛下。”
皇帝抬头向索德罗斯,道:“外界都知道我没有儿子。其实不然。这孩子叫里昂,还没有姓氏。因为他是我的私生子。”
“在我还是亲王的时候,我和府中的侍女生下了这孩子。然而为了皇位,我始终不能给这孩子一个名份。”
索德罗斯在静静地听着。
皇帝看着那叫里昂的年轻人,目光中充满了欣慰,他继续说道:“在我即位之后,我秘密的把这孩子带进皇宫,亲自教授他剑术。他不是被承认的光剑皇族,我也无法传授给他光剑剑技。然而他的剑法还是很好的。七年前,我就提拔他做了我的亲卫队长,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所信任的人只有两个,其中一个就是他。”
我信任他,因为他是我的儿子,我的骨中之骨,我的血中之血。
索德罗斯还是没有开口。
皇帝继续道:“里昂,今晚,我就正式把海因里希这个姓氏给你,正式承认你是我的儿子,是德罗斯的太子,是皇位的法定继承人。明早诏书就会颁布。”
那年轻人的表情没什么改变,似乎并不为了这个消息而兴奋,他只是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的,陛下。”
“给我一年时间。”皇帝看着索德罗斯。
“给我一年时间来处理一些事情。一年后,我会逊位,由这孩子来即位。你看这样如何?”
索德罗斯注视着那叫里昂的年轻人。
注视着这位未来的皇帝。过了很久,他长长地叹息一声。
“这孩子的野心,会比你还大。”
他比你更有野心,比你更能隐忍,比你更不择手段。
“但是。”索德罗斯轻轻微笑:“他绝不是个自私的人。他会是个比你更加合格的皇帝。”
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在那个晚上,一个帝国的未来就这样被决定了。一年之后,法顿≈ap;8226;海因里希五世逊位,里昂≈ap;8226;海因里希三世即位为新的皇帝。
顺带一说,法顿逊位后不到一个月就去世了。关于他的死众说纷纭。德罗斯官方的说法是,他在骑马时不小心坠马折断了颈骨。但是另一种秘密的说法则流传在黑暗之中。
法顿逊位后依然想要控制新皇帝,通过把里昂变成傀儡的方式继续控制着这个帝国。所以,里昂≈ap;8226;海因里希三世谋杀了他。
当然,传说只是传说,没有什么根据的空穴来风。
列特的双臂几乎彻底被废掉了。皇帝的禁制完全杀死了他两臂的神经。他终身无法再用剑,即使经过治疗,两手也只能勉强回复普通的活动功能。然而他自己并不觉得遗憾。那晚之后,他被索德罗斯送到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遥远的地方,隐姓埋名地过起了隐居生活。
我再也没有见到过他。
想必他现在很快乐。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去那里的。
索妮雅没有死。这是个只有极少数人(包括我)知道的秘密。
作为最顶尖的暗杀者,她不但清楚人体上那些部位可以一击致命,也很了解哪些部位看上去很致命但其实并不会致命。那个血腥的夜里,她就是用这样的一个部位主动地撞上了我的剑锋。不过说实话,我很高兴她骗了我。否则我一定会悔恨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