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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科幻灵异 > 女县长最新章节 > 第十章 愤怒的胡杨

第十章 愤怒的胡杨 免费阅读

司马古风这才告诉林雅雯,殷虎跟海林书记的矛盾彻底公开了,海林书记并没向中央辞职,他只是在省委常委会上愤怒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揭不开这个盖子,我第一个向中央辞职!”结果,就让殷虎等人误传成海林书记已经向中央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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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上午,司马古风请林雅雯喝茶,说是喝茶,其实是司马古风心里不踏实,想跟林雅雯聊聊。林雅雯这次没隐瞒,将自己听到的、遇到的一并说给了司马古风。司马古风笑笑:“山雨欲来风满楼,这是好事,证明,沙湖这层坚冰要破了。”

“好事?”林雅雯困惑地盯住司马古风,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司马古风又说:“有的时候,我们会把事情放大,会过分强调它的负面,这也是我常犯的一个错误。其实沙湖就是沙湖,没必要把它想得太复杂。问题摆在那儿,总要解决,我们没必要太悲观。”

“我乐观不起来。”林雅雯道。她搞不清,这才几天不见,司马古风怎么又突然乐观起来?

司马古风呵呵一笑:“不瞒你说,我也乐观不起来,但我们必须乐观,只有乐观,我们才不会犯主观主义的错误。雅雯啊,这件事上,你我都有误区,我们把事情想得太悲观,解决起来就非常棘手。我们为什么不把希望放大一点,希望有了,办法不就有了?”

林雅雯承认司马古风说的有道理,但,真让她轻松,还是很难。

当天下午,苏武乡乡长毛岩松突然找了来。林雅雯没敢带毛岩松去同心阁,怕让司马古风撞见。司马古风提醒过她,跟下属接触,一定要讲原则,不要让下属的意见改变你的行动,位高一层,思路就该开阔一层,毕竟,你要统领的是全局。

两人来到黄河边一家小茶社,刚坐下,茶还没来得及点,毛岩松就紧着声音说:“林县,我手里有份东西,不知该交到哪里?”

“啥东西?”林雅雯一惊,尽管她再三提醒自己,千万要冷静,切不可闻风就是雨,但,她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这不怪她,现在真是四面皆兵啊,到她耳朵里的,没一条不是骇人的消息。

“湖湾村会计宋亚子写了封交代材料,把北湖卖地的黑幕都道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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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嗯。”毛岩松重重点头,将材料拿出来,递给林雅雯。林雅雯已顾不上点茶,急切地看起来。老板连问几声,她才不耐烦地道:“急什么,等一会再点。”

宋亚子不愧是文化人,写一手好字,遒劲有力,字字铿锵。换了平时,林雅雯一定会先赞美几句。今日个,她没了这心境,她想急着知道,当初北湖卖地,是不是洪光大等人在背后操纵?

看着看着,林雅雯的心沉了,宋亚子像是搬起一块块石头,砸她心上,不痛都由不得。还没看完,林雅雯就已断定,自己的判断没错,最初发生在北湖的地价上扬事件,背后果然有一只大手在操纵。

据宋亚子说,北湖卖地完全是个阴谋,一开始,洪光大就找到他跟杨泥漫,提出将划给村上的一三两个区一次性签到开发公司名下,这事重大,他们不敢做主,跑去请示乡**,乡**没给明确答复,后来洪光大让他们请示县上,杨泥漫找到时任县委书记朱天成,朱天成的答复是,怎么方便怎么来,如果开发公司真能参与到北湖建设中,也是件大好事。就这么着,村委会跟洪光大草签了合同,一三两个区以很低的价格卖给了开发公司。但是开发公司并没付钱,洪光大说,钱不成问题,开发公司那么大家业,还愁不给村委会给钱?

一个月后,洪光大找到杨泥漫,说有人想以更高的价格征地,看能不能合着将北湖的地价往高里抬?

“怎么抬?”杨泥漫心想地已卖给了开发公司,要抬要压,全是开发公司的事,跟村上已没关系。洪光大神秘地说:“这你就不懂了,要想多赚钱,就得合起手来,演一出双簧戏。”

“怎么演?”杨泥漫被洪光大的神秘劲诱惑了,他早就知道,洪光大神通广大,他说地价能涨就一定能涨。

洪光大如此这般,跟杨泥漫授意一番,杨泥漫一开始有些害怕,这种事,他一辈子还没做过,心里不大稳当。洪光大笑道:“放着钱不挣,你是不是害怕钱多了烫手啊?”杨泥漫毕竟是庄稼人,这种事上缺少心眼儿,加上又有县委朱书记的指示,经不住洪光大再三蛊惑。他找到宋亚子,两人合计一番,决计按洪光大说的,演一出双簧。

所谓的双簧,就是村委会不让外人知道,地已卖给了开发公司,继续扮演地主的角色,跟前来买地者商谈价格,而且一定要把戏演得逼真,要制造出地皮吃紧的气氛。洪光大呢,躲在背后,暗中指使同伙以买地者身份轮番跟杨泥漫谈价格。洪光大找来的托全是有钱人,一个比一个出的价格高,杨泥漫呢,无论对方开价多少,就是不卖。就这样,三个月后,地价已比最初翻了三番,价格炒到令人咋舌的地步。后来他们才知道,北湖六个区,一开始有四个区就在洪光大手上,另外两个区,由朱天成的亲戚控制着,他们合起手来,将原本不值钱的北湖炒成了金窝窝。等地价炒到极限时,洪光大指示杨泥漫,可以签合同了。

杨泥漫说:“地是你的,我咋签合同啊?”

洪光大说:“我把原来的合同撕了,地还是村委会的,你签吧。”

杨泥漫就老老实实跟买地的人签了。合同虽由村委会签,钱却由洪光大的人收,等两个区的合同签完,杨泥漫跟洪光大要钱时,洪光大只按最初的合同价付了款。杨泥漫怕了,这中间,可是一大笔差价啊。洪光大笑笑:“你重新做个账不就行了,放心,有朱书记在,没人查你的账。”说完,硬给杨泥漫塞了一万。杨泥漫吓得不敢要,洪光大说:“这只是一点小意思,多的,我给你存在银行里。”

也就在那晚,洪光大派人给宋亚子送去五千块钱,授意他按洪光大说的做假账。宋亚子不接受,对方恐吓道:“不做没关系,反正我们手里有合同,至于你们怎么卖地的,我们一概不知。”

宋亚子怕了,知道上了贼船,想下,没机会了。一狠心,就做了假账。怕出事,他跟杨泥漫合计后,隐藏了五份大额合同。

这事本来就做得很笨,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可到了后期,县上就没几个明眼人了。洪光大跟朱天成那位亲戚合力,在北湖土地出让合同上制造了太多混乱,他们甚至自己仿造合同,卖给那些闻风赶来掘金的外地人。至于合同上的地在哪,谁也说不清,北湖成了一个符号,大家蹲在宾馆拿着规划图就能交易。这点上,你不得不承认洪光大的能耐,做这种事,他实在是太在行了。

县乡村三级,凡是跟北湖有牵连的单位,无一例外地得了好处。那些头头脑脑,让洪光大不露声色就给拉下水……

“原来如此!”林雅雯猛一拍茶几,至此她才明白,北湖的混乱从何而来,为什么县上当初参与的单位,一听她提北湖,全都摇头。他们让洪光大一锅煮了呀。

宋亚子写了十五页,林雅雯看完,脑子非但没清晰,相反,变得更乱了,长达三年时间,他们就做一件事,炒地圈地,然后再倒卖。同一块地倒手十多次,北湖能不乱?而且有一部分地,倒来倒去,竟然又倒到**手中,多么滑稽,多么荒唐,但它确实发生了!

钱却让洪光大掠走了!

怪不得三年时间,县上出台了五次政策,表面看这些政策是为了规范北湖土地开发,其实是在替洪光大等人开脱罪行。

这种事,只有朱天成敢做!

那么,洪光大圈地得来的钱,到底去了哪,是不是真就进了洪光大自己的腰包?林雅雯粗算一下,北湖六个区,洪光大等人掠走的,少则五百万,多则……那可是一千二百多亩地啊!

林雅雯不敢想下去,宋亚子这封材料,等于是个**,一旦炸响,倒下的绝不是洪光大几个人,而且,北湖一开口子,南湖,流管处,水电公司,还有引黄工程,引泯工程等等,无一例外都会跟着炸响。这张网,实在是太大了,网里的鱼,岂止一条两条,涉及的资金,怕远不能以千万计。

怪不得殷虎会挺身而出,力保冯桥不倒,怪不得海林书记会举棋不定,左右摇晃。还是司马古风说得对,流管处只是***,他们怕的,是把引黄工程和引泯工程的事翻腾出来。引黄工程前后上马三次,下马三次,到现在工程还未竣工。引泯工程更是不能提,前后拖了十二年,人马换了五六批,到现在水还没引到受益地带。而最早的引泯工程总指挥,就由殷虎担任,当时冯桥和曾庆安,都在殷虎手下。

“这封信到底怎么办?”毛岩松一直在等林雅雯说话,见林雅雯脸色一阵比一阵难看,就是不开口,忍不住问。

“你的意见呢?”林雅雯这才反问一句。

毛岩松犹豫一阵,道:“我想把它交到省纪委。”

“省纪委?”林雅雯忽然笑笑,海林书记都被他们逼得要辞职,省纪委又能奈何得了?

“信先放着吧,哪儿也别交。”林雅雯颓丧地说。

毛岩松不甘心:“林县长,这信可是我们唯一的证据啊,不交上去,他们……”

“我说了,先别交。”林雅雯这才招呼茶社老板沏茶,可两个人哪还有心思喝茶。坐了不到半小时,林雅雯先就坐不住了:“这么着吧,我带你去见赵秘书长,听听他怎么说?”

两人离开茶社,朝市区去。路上林雅雯给赵宪勇打电话,赵宪勇目前已离开省委办公厅,到政协法治委工作。林雅雯连打几遍,手机通着,赵宪勇却不接。看来,他现在真是心灰意冷,再也不想过问此事了。林雅雯沮丧地叹口气人,跟毛岩松说:“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我想出法子,再跟你联系。”

“要不要把信寄到中纪委?”毛岩松忽然问。

林雅雯沉默了,这个问题她想过,不止一次,但她现在还不能保证,寄出去就真能管用。据她掌握,已有不少人向中纪委反映情况了,包括郑奉时,包括原引泯工程指挥部总工程师,老头子跟司马古风关系不错,林雅雯也是在同心阁见到过他,满头银发的一位老人,一谈起引泯工程,就义愤填膺。

“你自己掂量吧,这事我不好表态。”林雅雯感觉自己真是没用,毛岩松满怀信心而来,她却不能为他做主。一股内疚涌出,她第一次在部下面前垂下了头。

“对了,林县长,陈根发他们,已去北京上访了。是工人们自发凑的钱,每人五百。”

“哦——”林雅雯的头垂得更低了。

这天晚上,林雅雯突然就思念起郑奉时来,躺在党校宿舍里,林雅雯翻来覆去睡不着,眼前全是郑奉时的影子。自从那次流管处一别,郑奉时一次也没跟她联系,虽是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些他的信息,但人具体在哪,在干什么,她却一点也不清楚。还有谢婉音,她的病到底如何,手术成功不,现在是谁在照顾她?林雅雯并不是一个儿女情长的人,尤其到了沙湖县后,她的性格发生了莫大变化。似乎那些男男女女卿卿我我的事,离她远了,陌生了,说不出口了。可是这一晚,她却被郑奉时折磨着,牵挂着,往事一幕幕的,跳出来,退回去,又跳出来,活跃在屋子里,活跃在她心里。她忽然发现,自己原本也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有过无法遗忘的恨憾,有过……

天亮时分,她发现自己脸上挂满了泪,冰凉的泪。

又是一周后,林雅雯惊闻,省纪委插手洪光大的案子,十二号渡槽坍塌事故中受伤的一名民工死了,案件惊动了省委。也有说,省厅组织的工程质量大检查小组在检查宏大建筑公司承建的另一项工程时,发现该公司在施工中以低标号水泥充当高标号水泥,偷工减料,串通工程监理人员,篡改工程施工日志,弄虚作假等不法行为。检查小组责令其返工,宏大建筑公司表面答应返工,暗中却对检查小组关键人员进行商业贿赂。事件曝光后,省委副书记冯桥亲自批示,对洪光大及其宏大建筑公司进行严查。

一时,省城吵得沸沸扬扬,有媒体甚至刊出《省委出重拳,集中整治水利水电工程质量隐患》的重头新闻,似乎,洪光大的被抓成为一个信号,标志着省委要对全省水利水电工程建设市场存在的问题采取重大行动了。刚听到这个消息,林雅雯也是一阵激动,坚冰终于破开,洪光大一进去,很多问题都会浮出水面。

很快,林雅雯怀疑了,失望了,洪光大双规没几天,省城就传出另一条消息,宏大建筑公司的老板并不是洪光大,而是一个姓瞿的女人。如果换了别人,林雅雯兴许会怀疑,可一听是瞿霞,林雅雯便坚信,冯桥是在挥泪斩马谡了。

这个瞿霞,林雅雯认识,以前曾是水利厅职工技校的一名老师,林雅雯最初跟洪光大接触时,洪光大还带她一同吃过饭。林雅雯的印象里,瞿霞漂亮,时尚,多才多艺。后来听说她下海了,事业搞得很大,但两人一直没有再谋面。如今回想起来,就觉瞿霞的下海一定跟冯桥有关,指不定,开发公司从流管处弄走的那些预制件还有水泥,都是扶持了她。

太可怕了!林雅雯当下就替作恶累累的洪光大捏了把汗。这天正好是周末,林雅雯打电话让父亲去接萌萌,说自己有事,回不了家。父亲没问她什么,自从离开沙湖,来到党校,父亲就很少主动问她什么。她偶尔谈及工作,父亲也拿别的话岔开。林雅雯知道,父亲是同情她,怜惜她,也在替她鸣不平。

跟父亲通完话,林雅雯紧着跟司马古风联系,这些天司马古风不在学校,省上好像有什么事,把他召去了,两人已有半月没见面。林雅雯急着想见他,洪光大的事对她震动很大,她必须找人说说。

一个小时后,林雅雯来到同心阁,初冬已经来临,省城的天空早早便黑下来,林雅雯没吃晚饭,没胃口。汪眉儿让她在茶楼里凑合点,林雅雯苦笑了一下,道:“师母,我真是咽不下。”

“又遇啥事了,瞧你憔悴的样,怎么连饭也不吃?”汪眉儿依然保持着以前的样子,淡泊而从容,骨子里却比谁都活得坚韧。

“没事,师母,我最近胃口不好。”林雅雯撒谎道。汪眉儿没再多说话,默默捧上茶,去了。林雅雯兀自坐下,心里莫名地泛上一层空茫。不大工夫,司马古风来了,老头子这些日子也有些憔悴,精神气大不如前。看见林雅雯,第一句话就说:“是为洪光大的事给我打电话吧?”

林雅雯“嗯”了一声,脸黯然一红。她是那么不愿意在司马古风面前提及洪光大,多年前发生在省城黄河宾馆的那起丑陋事件,在这个初冬的夜晚又跳出来,狠狠咬了一下她的心。她感觉洪光大三个字像一条蛇,每每提及一次,就要在她心里多添几分毒。可是,眼下又不能不提。

“你怎么看?”司马古风捧起茶蛊,先品了一口。

“是阴谋,他们想把问题中止在洪光大身上。”

“算你还没糊涂。”司马古风放下茶蛊,接着道:“让下面的人背黑锅,这是他们最惯用也最奏效的办法,我早就有种预感,他们可能要找替罪羊。”

林雅雯心里腾一声,果然如此!司马古风这样说,等于是向她证实,殷虎已经在采取措施了。“难道……”她把目光投过去,有几分慌乱地盯住司马古风。

“先别难道,我问你一件事,北湖的资料你到底掌握得全不全?”

林雅雯摇头,北湖事件的前因后果她虽是清楚,但具体他们怎么操纵的,她却没来得及细查。她知道的,也就是宋亚子信上写的那些。

“他们的做法已引起诸多人士的不满,眼下要紧的,是把证据拿出来。”司马古风又说。

林雅雯紧着将宋亚子那封信说了出来,司马古风听完,摇了摇头:“不顶用的,雅雯,对方不是一般人,凭一个村会计的证词,奈何不了他们。”

司马古风这才告诉林雅雯,殷虎跟海林书记的矛盾彻底公开了,海林书记并没向中央辞职,他只是在省委常委会上愤怒地说了一句:“如果我揭不开这个盖子,我第一个向中央辞职!”结果,就让殷虎等人误传成海林书记已经向中央辞职。

“他们这样做,别有用心啊。”司马古风长长叹了一声。“海林书记一开始也是很矛盾,他怕牵扯进去的人太多,对全省的工作不利,所以他走了稳妥路线,想尽可能地将事态控制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谁知他们目空一切,几乎到了肆无忌惮的地步,海林书记这才迫不得已。雅雯啊,政治斗争,要多残酷有多残酷,怕是你我都想不到,海林书记差点就让他们逼走。”

“逼走?”林雅雯越发震惊。

“是啊,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省委七个常委,五个跟殷虎站在一起。海林的日子不好过啊——”

林雅雯倒吸一口冷气,高层如此复杂的局势,她还是第一次听说。原来她还想,海林书记太过保守,遇事不果断,现在看来,她幼稚得真是令人发笑。

“怎么办,海林书记不会真被他们挤走吧?”林雅雯的声音小得自己都听不清,她心里头残存的希望,眼看要破灭了。

“很难说。”司马古风又捧起茶杯,他的脸色非常凝重,跟平日的达观比起来,今天的司马古风,让林雅雯感到害怕。

“眼下局势还不是太明朗,到底谁能占上风,不好判断。海林虽有一腔正气,毕竟势单力薄。殷虎这人,老谋深算,他手上的牌,多着呐。”

“那……”林雅雯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跟司马古风认识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见他愁容满面。

“眼下政协和人大这边都有动作,不少委员和代表已站了出来,你马上去县上,一定要把北湖倒卖土地的证据拿到手。还有,你设法找到郑奉时,他手上有不少证据,现在其他渠道都让他们封死了,引黄工程和引泯工程虽然有大腐败,但上上下下都是殷虎的人,只有依靠流管处,依靠沙湖这些事了。”

“这……”

“用不着怕,要相信一句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司马古风扬起脖子,猛地灌下茶,眼神里,忽然闪出一串子光。

2

林雅雯前往北湖的脚步让祁茂林阻断了。司机孙愔拉着她刚进了县城,车子就让祁茂林堵住了。

“你是不是想去北湖?”祁茂林问。

林雅雯点头,她不明白祁茂林怎么会等在这里,去党校学习后,她很少跟祁茂林联系,祁茂林也只跟她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问她朱世帮去了哪,林雅雯真不知道朱世帮的下落,祁茂林的话反把她吓了一跳,后来她才得知,朱世帮带着沙湾村村民凑的钱,去了河南,具体做什么,不得而知。还有一次是商量熏醋厂扩建工程的事,祁茂林想把二期规模压一压,怕规模太大,反让企业受累。林雅雯没表态,这点上她很明智,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她现在属于离岗县长,最好还是少发表意见。祁茂林对此不满,认为她在闹情绪。

“跟我回去。”祁茂林说。

“去哪?”

“还能去哪?到我办公室!”说完,祁茂林先坐车走了,林雅雯怔了许久,还是坐上车,往县委去。

车子开动后,她问孙愔:“是你告诉他的?”

孙愔默了默,心虚道:“祁书记他……”

“好了,别说了!”林雅雯近乎粗暴地打断孙愔。她本来想径直去苏武乡的,谁知——

到了祁茂林办公室,发现强光景也在,这才分开几天,强光景就变了一个人,萎靡不振,头发乱蓬蓬的,西服领子倒卷着,一双眼熬得黑青,哪还有个部长样。县上形势到底如何,强光景就是晴雨表,林雅雯扫了强光景一眼,没说什么,心里,却为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坐吧。”祁茂林的脸色比刚才路上略微好看了点,说出的话,仍然冷冰冰的,不带一点感情。林雅雯站着没动,她不清楚祁茂林拦她做什么,不会是想阻止她的行动吧?

“我说过多少遍,北湖的事情你少插手,怎么老是听不进去?”

“我插手什么了,我什么也没插!”一听祁茂林果然是老调重弹,林雅雯不高兴了,她心里急着赶路,不想在这些老话题上浪费时间。

“没**去北湖干什么?”祁茂林也来了劲,声音重重地责问道。

“我去北湖怎么了,北湖不能去?”

“雅雯同志,我是为你好,请你理解点别人好不好?”

“我没法理解,如果没有别的事,我走了。”说着,她真就转身往外走,她必须去北湖,谁也阻挡不了。

“雅雯同志,等我把话说完!”祁茂林在后面厉声道。林雅雯只能站住,无论她心里多么的不痛快,她还必须得尊重祁茂林。

“雅雯,听我老祁一句劝,回去吧,安安心心在党校学习,县上的事,你就当啥也听不见。”祁茂林忽然就软了语气。林雅雯怔怔地掉转头,盯住他。她发现,祁茂林的脸色在变,由白变青,然后变黑,最后,蜡黄成一片。

“祁书记……”林雅雯心里升腾起一股不祥。

“你非要逼我把老底端出来吗?”祁茂林避开她的目光,这一刻,这位年近六旬的老书记心是抖着的,面对比自己年轻许多的县长,他真是有苦无法说。林雅雯哪里知道,就在她跟司马古风坐在同心阁捧着茶品尝苦味的那几个小时,祁茂林跟孙涛书记也捧着茶具,可他们实在是饮不下去啊。来自省城的消息说,省委常委会上,海林书记再次输给了五个常委,有人要逼孙涛书记离开河西市,接替他的,很有可能是朱天成!

“回去吧雅雯,别做无谓的牺牲了,有许多事,不是你碰的。你还年轻,没这个必要……”

“不,祁书记,你把我想错了。”林雅雯错以为祁茂林是怕了,语气里竟带了嘲讽。祁茂林苦苦一笑,她怎么就不明白呢?就在林雅雯二度转身朝外走时,一直闷在沙发上的强光景突然说:“林县长,你还是听祁书记的劝,回去吧。”

“你也想当说客?”林雅雯不满地盯住强光景,“光景同志,你辜负了县上对你的一片期望,看看你现在的样,还像个县委干部吗?”

“林县长,我……”强光景欲言又止,他横在林雅雯面前,不让林雅雯出门。

“让开!”林雅雯猛地抬高了声音。

“雅雯同志!”见她如此不听劝,祁茂林终于发作了,“实话跟你说吧,雅雯同志,你现在已经不是沙湖县县长了,你的工作由付石垒同志全面接替。”

“什么?”林雅雯蓦然转身,吃惊地瞪住祁茂林。

祁茂林也不躲避,正视住林雅雯:“这是市委刚刚做出的决定,付石垒同志担任沙湖县县长,你的工作由市委另行安排。”

“不可能!”林雅雯尖声叫道。

“是真的,林县长。”强光景插话道。

“不可能!”林雅雯又叫了一声,一把推开强光景,愤然朝外走去。下楼的时候,林雅雯跟付石垒意外相遇,付石垒红光满面,春风得意,身后跟着满脸红霞的华蓉蓉。林雅雯并不清楚,刚刚结束的市委常委会上,朱天成力荐华蓉蓉,她现在已是沙湖县副县长。

三个人的目光相对,旋即又分开,就在华蓉蓉微笑着要跟她打招呼时,林雅雯一扭身子,疾步走出县委大楼。

上了车,林雅雯忽然就不知道该往哪去。北湖显然是去不成了,昨天她还是挂职学习,今天,她已成了沙湖县的客人。市委免她的职,居然连招呼也不打,这也算是一个创新吧。林雅雯心里涌上一层悲凉,想不到她会以这种方式离开沙湖,离开她热爱着的工作岗位。车里坐了半天,无奈地跟孙愔道:“回省城吧。”

车子离开沙湖县城不久,林雅雯接到市委组织部的电话,要她去一趟组织部。林雅雯心想,他们这才例行公事地找她谈话,想送给她一点安慰。

“对不起,学习紧张,暂时腾不开身。”说完,她啪地关了手机。

一路,孙愔都想拿话安慰她,却被她的脸色给吓住了。直到进了省城,孙愔才道:“林县长,让你离开沙湖是祁书记的意见,他真是为你好。”

林雅雯这次没批评孙愔,她又何尝不清楚祁茂林跟孙涛书记的真实用意呢,但以这种方式受保护,她心里有愧啊——

回到党校第二天,林雅雯从报纸上看到一则消息,洪光大已被正式逮捕,他所在的宏大建筑公司也被有关部门勒令停产,全面清查整顿。望着报纸上醒目的大标题还有记者义愤填膺的文字,林雅雯心里,竟不知是什么滋味了。等她听到另外一条消息,心哗地黑了。

洪光大涉嫌对妇女施暴,双规期间,有关方面接到四位妇女的指控,说洪光大曾对她们进行过暴力性侵犯。四位当中,两位是水利厅下面的职工,一名是新分来的研究生,指称在实习期间,被洪光大灌醉了酒,然后在宾馆施暴。还有一名没透露工作单位,但她是第一个站出来指控洪光大的,据说她已通过法律手段,将洪光大告上了法庭。检察机关正是根据这四位女子的指控,对洪光大批捕的。

**两个字,深深扎痛了林雅雯的眼。这个空气里有着瑟瑟寒意的冬日的夜晚,林雅雯孤独地坐在党校宿舍窗前,窗外是嗖嗖掠过的寒风,夹杂着风打树枝的声音,玻璃也发出微微的震颤,有几片纸屑卷起来,在窗前晕白的灯光下一闪,幽灵一般不见了。又有几片落叶飞起,在空中荡啊荡啊……

夜是那么的冰凉,那么的具有寒意。

多少年前的往事被风掠起,缓缓现在她的眼前……

是跟洪光大认识的第四年,因为拒绝了冯桥,洪光大一度时期对她很有意见,两人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密切了,只是偶尔通个电话,或是从同事们嘴里听到彼此的消息。那段时间的林雅雯很不顺,在单位,厅领导不断指责她,认为她几年拿不出一项成果,工作没有进步,想将她调离人才济济的科技处。

林雅雯知道,这是冯桥在起作用,水利厅跟林业厅,算是兄弟单位,两家合作项目本来就多,加上又都属于农林口,两家单位的领导关系便很密切。只要冯桥使个眼色,这边的领导给她穿小鞋便是家常事。林雅雯默默忍受着,遇上这种事,除了忍受,你别无他法。

家里呢,她跟周启明的婚姻也到了第一个危险期,婚后的新鲜感已过,疲劳开始骚扰他们。加上萌萌那个时期身体不好,老是得病,动不动就得跑医院。家庭的脚步被打乱,周启明嫌萌萌干扰了他的工作,晚上要管孩子,白天又要上课,他还哪有心思搞学术写论文?新写的论文没通过杂志社终审,周启明就将火发到林雅雯头上,说她一个女人竟然管不了孩子,还要他为孩子操劳。林雅雯刚反驳一句,周启明就怒不可遏地说:“早知道婚姻是这样,我宁可独身!”

林雅雯忍无可忍,跟着说了句:“那就离好了,你以为我愿意天天听你唠叨?自己出不了成果,拿别人撒什么气!”这下好,周启明抓住这个把柄,扔下她们母女,搬学院去住了。迫于无奈,林雅雯只能将萌萌送父母那儿,好在那时母亲已经退休,能替她分挑一些生活的担子了。

就这样磕磕绊绊过了几个月,有一天厅领导叫她,说省厅跟水利厅合建一个科研基地,地点已经选好,让她负责项目前期论证工作。林雅雯不假思索就点了头,创建科研基地,是他们这些专业人员梦寐以求的想法,科技处虽然听起来像科技机构,可搞的工作多是科技行政管理,都是替下面的科研单位搞服务,自己想从事科研项目,难。如果有基地,他们就可以有自己的课题。

谁知到了项目工作小组才发现,这个项目名为科研基地,实际上,却类似于两家单位联手搞度假村。而且项目的负责人就是冯桥,洪光大也参与其中。林雅雯一度想退出,无奈厅领导不答应,只能硬着头皮天天跟洪光大们泡在一起。

一个月后的一天,洪光大请她吃饭,那个时候的洪光大已成为一个人物,靠着跟冯桥的关系,他进步很快,非但在项目组担任比林雅雯更重要的角色,而且听说他自己也有了实体,林雅雯对他真是刮目相看。晚饭就他们两个人,这点上林雅雯倒也没戒备,毕竟,她跟洪光大也不是一天两天,再说她哪能想到别处?那天的洪光大很是热情,先是说了些能勾起往事的话,接着就道:“上次的事,你怕是误会了。来,敬你一杯,把它忘了吧。”

“我已经忘了。”林雅雯不愿意提这个,没好气地臭了洪光大一句。

洪光大一点不介意,对付这些事,他太有经验了,多难堪的场面,他都能轻松自如地应对。果然,又喝了几杯酒,气氛缓和下来。林雅雯心里的难堪劲过去了,两人又恢复到以前那种自然而然的状态。

那天林雅雯喝了不少红酒,林雅雯后来想,是她的坏心情左右了她,也是洪光大的甜言蜜语迷惑了她。洪光大要是在女人面前耍起小伎俩来,女人们是很难抵抗的。再精明的女人也有软肋,洪光大拿捏起女人们的软肋来,就跟他的左手拿捏右手一样准确而又老练,而且他敢下死手,这是后来林雅雯才总结到的。

那天离开酒店前,林雅雯还是清醒的,至少还知道自己跟谁在一起。等走出酒店,让冷风一吹,就觉天旋地转,头重得抬不起来,她好像吐了,就爬在酒店外面的马路边,好像是洪光大硬将她拖上车的,又记得是他抱上去的,总之,她坐上了车,然后,就一头栽过去,啥也不知道了。

可怕的事差点就在那个夜晚发生,洪光大将她带进了宾馆,开了房,然后……也许是上苍有意要帮她,就在洪光大淫笑着露出真面目时,房间里的电话突然叫响,洪光大起先不理会,他已确信,这晚的林雅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一条光滑的鱼,洪光大脑子里冒出这样绝妙的比喻。电话的鸣叫声扰了他的好事,他不得不停下手,去把那个烦人的东西拿掉!就在他将话筒重重摔到床头柜上时,林雅雯醒了!

林雅雯醒来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中了圈套。她惊叫一声,一把用被子盖住自己蒙羞的身体,同时,向洪光大喝出一声:“滚!”

不幸虽然没有发生,这件事,却惊出她一身冷汗。这件事发生后,林雅雯有过久长的矛盾,是默默忍受,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还是勇敢地站出来,让洪光大付出代价?后来她选择了前者。毕竟,洪光大的目的并没得逞,就算她站出来,又能将他如何?不过这件事以后,洪光大自己倒是变得规矩起来,久长的日子里,他都没再骚扰过林雅雯。

但是这件事,留给林雅雯的创伤却是持久的,此后很长时间,甚至到现在,一想那个夜晚,一想那一幕,林雅雯心里,还是忍不住要发出一片子悸。

有些事留给人的影响是一辈子的,黑暗一旦留在心底,轻易,是驱不散的。

如今洪光大得到了报应,林雅雯应该拍手称快,然而,她的心,却仍然被那个黑夜压得喘不过气来。

3

就在司马古风积极地跟省城十多位政协委员征集意见,打算从政协这个渠道,向中央反映胡杨河流域存在的问题时,一场更大的风暴席卷了河西市。

先是殷虎到河西视察,视察完几家企业后,殷虎主持召开会议,听取了孙涛书记和朱天成代市长的工作汇报,接着市人大主任就河西市****开展工作的情况作了汇报。殷虎听完,先是象征性地肯定了几句,然后话锋一转,就河西市工业企业改革和班子建设发起火来,殷虎矛头直冲孙涛,他批评孙涛在工作中思想消极,作风散漫,不求进取,使得河西市的工作出现很多空白点,特别是工业企业改革的步伐,远远跟不上形势需要。

“我们需要的不是四平八稳的干部,我们需要敢闯敢干,敢冲锋陷阵的干部。一个市的带头人如果消极了,这个市的工作还有什么希望?”殷虎说。在班子建设上,他批评孙涛不虚心听取其他同志的意见,搞一言堂,特别是不重视人大和政协在****、参政议政中的积极作用:“人大和政协不是摆设,它是我们政治制度建设中重要的一环。党的领导必须坚持,人大的监督作用也要充分发挥,我不希望四大班子最终变成一大班子。”

这话重啊。与会者全都垂下头,孙涛书记坐在主席台上,心里翻江倒海,明知道殷虎是为那件事专门而来,是为他后面一系列行动鸣锣开道,却又……

会终于开完,朱天成陪着殷虎一行往宾馆去时,孙涛书记还呆呆地坐在会场,这一场会,算是把河西市的调子给定了,接下来,接下来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呢?

殷虎一行刚离开河西,省委副书记冯桥带队下来了,他没去市上,直接到了沙湖县。县上四大班子早早恭候在宾馆,祁茂林吸取教训,生怕冯桥再拿四大班子说事。可祁茂林又错了,冯桥这次下来,只为一件事,流管处的改革重新启动!

冯桥在会上讲得很明确,流管处改革是省上今年确定的重点改革项目,虽然遇到了重重阻力,但省委决心很大,一定要将这场攻坚战进行到底。

“有阻力不怕,怕的是在阻力面前止步不前,只要我们坚定信心,一切阻力都能冲破!”

当天,冯桥便责成县上再次成立工作组,在省水利厅、体改委等的领导下,进驻南湖,配合省厅搞好接管工作。

付石垒担任组长,华蓉蓉担任副组长,带着县上一干人马,浩浩荡荡进了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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