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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玄幻魔法 > 政协委员最新章节 > 第六章

第六章 免费阅读

李志默默往自己面前和父亲面前的酒盅里斟满酒,擎起:“爸,我陪你一盅。”

李一泓也擎起了酒盅,父子俩默默一碰杯,各自一饮而尽。素素端着碗停止了往口中送饭,目光忧郁地看着他们。

李志兄妹三人,春梅已经成了城里人,而且还是省城的人。素素呢,将来考上大学,毕业后也会成为城里人的,甚至有可能成为北京人。就李志一人的根还扎在农村,还是农民。他因为自己将要一辈子是农民而内心不平衡,对李一泓是很有些隐怨的。

往两只酒盅里斟满了酒,李一泓主动说:“李志啊,有些事,爸觉得挺对不住你的,可爸当年有难言之隐……”

“爸,过去了的事,咱就不提它了!一提,心里又都不痛快。”

李一泓擎起了酒盅:“那,这一盅,算爸陪你!”

李志擎起酒盅,二人再次轻碰酒盅,又都一饮而尽。

“儿子,对你们进行培训的,那都是些什么人?”

“是省城的什么……农业科研所的……”

“他们有证件吗?”

“兴许有,有我也没看到过。就是让我看我也不看,什么人想搞份假证件还不容易?看那干啥?”

“那不明不白的,就去接受培训?”

“也不能说不明不白。次米一加工,一装袋,价格翻上去了,这一点我们农民心里还是明白的,农民又不个个都是大傻蛋。”

“儿子,咱家的米,再别那么加工卖了,啊?”

“为什么?”

“那么做不对。”

“有人来培训,有人来指导,有人提供机器,有人统一收购,即使有什么问题,那我们农民也不负直接责任,有什么不对的?”

“你别强词夺理。不对就是不对,怎么说也说不成对。爸想到了你们今年手头肯定更紧了,给你们带来了五百元钱。”李一泓将一个信封隔着桌子递向儿子。

李志不接,郑重其事地说:“爸,我已经是一个顶门立户的男人了,不需要爸可怜我。”

秀花拍了丈夫一下:“你看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李一泓遂将信封递向秀花:“他不接,你接着。”

“爸,这……这我多不好意思的……”秀花嘴上说时,已麻利地将信封接了过去,揣入兜里。

李志白她一眼,放下还有半碗饭的碗和筷子,语气不冷不热地说:“爸,我不吃了,不太饿。您慢慢吃啊。”说罢站起,回他们夫妻的屋里去了。

素素啪的一声将筷子拍在桌上,追到那屋门口,叉着腰抗议:“哥,你太不像话了!不就是当年爸没让你上高中,只供姐姐上了卫校吗?这事儿你还记一辈子啊?”

“素素!”

素素扭头望着李一泓说:“我看不惯嘛。”

“住口!你再多说一句,你也不是我好女儿。”

素素哼了一声,一转身,背对父亲和嫂子,一屁股坐门槛上。

李一泓为自己斟满一盅酒,满得都溢出来了,猛一仰脖子,又一饮而尽。

由于李志家没那么多房间,李一泓和素素父女俩只能睡在一个屋里。黑暗中,李一泓仰躺着,大睁双眼睡不着,往事总是不堪回首,每每却又总遮拦不住——

妻子劝正在抹眼泪的李志:“儿子,爸妈知道你爱上学,爸妈也知道你学习好,要考就一定能考上县高中,可爸妈没那个能力供你们两个都继续读呀!”

素素还是个小女孩,她一脸严肃地看着家中这一幕。

少女时期的春梅走到了李志身旁,流着眼泪说:“哥你别哭了,我不考卫校了,让爸妈供你一个上高中还不行吗?”

“滚开,用不着你装好人!”李志一推,将春梅推得坐在地上,春梅也咧嘴哭了。

李一泓正巧从外边回来,将锄头立在门后,赶紧拽起春梅:“乖女儿,别哭,别哭。”转而训斥李志,“又闹是不是?你再怎么闹也没用!这家里,我还做得了主。你和你大妹的事,就那么决定了!”

李志猛起身,哭着跑出屋,跑出院子去了……

村里传来的机器运转声打断了李一泓的思绪,他坐起来,看一眼素素,欲下床,双脚垂落之际,却犹豫起来,坐在床沿发愣……

李志小两口屋里,李志躺在床上,叹了口气,愤愤不平地说:“在农村,多数人家都是重男轻女,偏偏咱们家邪门了,爸他重女轻男。要是当年供我上高中,我现在早大学毕业了,说不定已经进了政府机关,熬成国家干部了,那我们李家沾多大光,借多大力?”

“那咱们也就不是两口子了。”

“心情不好的时候,一看到爸,就更加气不打一处来了。”

“反正你吃晚饭时不对。说说,今天怎么又心情不好了?”

“我心情能好吗?那伙搞培训的人真不是东西!起初说,那什么什么机,还有那什么什么粉,都是提供的。今天又变卦了,又说都得算钱,都得从欠咱们农民的米钱里扣。他妈的什么人都觉得咱们农民最好欺负了!”

秀花一下子坐了起来:“那……那到头来,咱们农民不还是赚不了多少钱吗?”

李志也坐了起来:“尽快把咱家的米加工完,夜长梦多。不趁早了结这事儿,恐怕会吃更大的亏。”

“可,爸不是不让咱们……”秀花犹豫了。

“能听他的吗?听他的,本来应该占便宜的事儿,到头来会变成吃亏的事儿。现在咱们面临的就是已经吃亏的事儿,所以得听我的。”

秀花的心似动非动,说:“还不至于那么肯定?”

“等你都觉得肯定了,太晚了!”李志一骨碌爬了起来,穿上衣服进了小偏房。

打开灯,启动了机器,李志开始往机器斗里倒米,秀花端着那半盆精华粉在一旁说:“再多倒点儿嘛!”

“多了怕转不动。”

“没事儿呀!”

李志就又往斗里倒了些米,秀花接着往斗里掺放精华粉。

“哎,你别掺那么多!”

“我才不心疼!爸说得对,珍珠粉半盆半盆地提供给咱们?屁粉!”

“我扳闸了啊!”

看着机器斗旋转起来,李志忽然说:“这么做,心里是挺不安的……”

“心里不安,还要继续?”

小两口一回头,李一泓已经站在他们背后,板着脸,表情严肃得不能再严肃。

秀花尴尬地说:“爸……扰醒您了?”

李一泓将闸一扳,机器斗渐渐停止了转动。

“爸,你听我解释……”

“儿子,这明明是在做坑人的事啊,你还有什么可解释的?”

“其实,也算不上是坑人。往最严重了说,也只不过算是蒙人。”

“坑人,蒙人,二者有什么区别?”

“爸,区别还是有的。我们农民也不是二百五,该起疑的事儿,我们也会起疑心的。我们逼问过了,他们承认,那粉是些滑石粉,再掺一定比例的骨粉。经这么一加工,大米的成色不就好看多了嘛!他们让我们只管放心,说绝对吃不死人的。他们说,点豆腐有时候还用滑石粉呢,说壮骨灰不也是骨灰吗?”

秀花纠正道:“是骨粉!说哪儿去了!”

“对对,壮骨粉不也是骨粉吗?城里人还要买了孝敬老人呢!说滑石粉掺上骨粉,还有清洁胃肠的作用呢……”

“那你们自己为什么不吃?!”

“爸,你别生这么大气。我们……我们一个月享受不了几次荤腥,胃肠里本来就少油水,用不着清洁……”李志说得没一点底气。

“儿呀……”李一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掏出烟来,递给了儿子一支,自己也叼上一支。李一泓吸着烟,也给儿子把烟点上了。

“李志啊,要不咱听爸的。”秀花怯怯地说。

“你别多嘴!”

秀花不再说话,放下盆,拿起笤帚扫起地来。

“儿子,你也听听爸的解释。有件事爸还没来得及告诉你,爸已经是市政协委员了……”

李志不屑地说:“那政协给了你个什么官儿?”

“我并没说我是政协的什么官儿。但每一位政协委员,都是要有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的,否则就不配是!别人觉得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事,不好,不对,丑陋,即使听说了,都有责任去了解,去调查核实!一经核实,那就必须反对,必须向政府有关部门去反映!何况不好的事是我亲眼所见的事,而且是我儿子在做着!”

李志冷笑道:“社会上不好的事儿多了!你小小的市政协委员管得过来吗?更坏的事也多了,你又管得了吗?我明摆着先被别人坑骗了,我为什么就不可以替自己的利益着想,别使自己的利益损失呢?我已经是顶门立户的人了,我对我自己做的事情负责任,不牵连你那政协委员的身份,行了?你不就是在乎这个嘛!”

李一泓大声说:“我在乎的不仅仅是这个!”

李志也大声说:“可我在乎的仅仅是我的利益!”

“李志。”秀花在一旁扯了扯李志的衣服。

李志将烟一丢,狠踩一脚,合了电闸,当他想弯腰扳闸时,李一泓狠狠扇了他一耳光。

李志捂着脸,不屈服地说:“你就是管得了我,你管得了全村人吗?你就是管得了全村人,你管得了别的村的人吗?实话告诉你,方圆百里,二十几个村,凡改种水稻的,成百上千的农户人家都在这么干!次米这么干,好米也这么干,加工和不加工,看起来就是不一样,卖的价钱就是不一样!不信你在村里各处走走、听听!你要是坏我们农民的事,你就是大家伙的公敌!”

李一泓张张嘴还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他指点了儿子一下,猛转身大步腾腾地走出小仓房,走出院子。

李一泓在村里这儿走走,那儿站站,听听。这儿那儿,东南西北中,远远近近的,似乎哪一个方向都有机器转动的声音传来。

回到李志家时,所有房间的灯都熄了。李一泓发现了院子里的自行车,他从小偏房里拎出一袋子加工过的米,夹在自行车后座上,推车就走。车子没动,锁着呢。

李一泓站在院中高叫:“秀花,自行车钥匙!”

秀花摸着黑走到院子里,声音怯怯地说:“爸,您要自行车钥匙干啥呀?”

“回县城!”

“爸,都半夜三更的了……”

“别管!”李一泓从秀花手中掠去钥匙,开了车锁,推车就走。

素素睡觉的屋里的灯亮了,素素推开窗,探出头来哀求道:“爸,别走……”

“你睡你的,别放进屋蚊子。”李一泓头也不回地推着自行车出了院门。

月光下,农村小路上,淡淡的月光照出李一泓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孤独而又执著。

土路上净是坑坑洼洼,那袋米从车后架上颠掉了,李一泓却未觉察。他骑车出了一身汗,一手解开了衣扣,衣襟被风向后吹起。

在自己院门前下了车,李一泓撩衣襟擦擦脸和脖子上的汗,这才发现后架上已没了那一袋米。他跺了一下脚,回头张望路面上,并无一物。

他奇怪地发现院门并没有上锁,想了想,他轻轻拍门,叫道:“春梅,春梅,是你在家吗?”

良久,院子里传出开屋门声,接着传出春梅的声音:“爸,是你吗?”

“是我。”

“都后半夜了,您……怎么又回来了?”

“唆,快开门!”

门开了,李一泓把车停稳在院子里,转身便往屋里走。

春梅拦在前边。“爸,先别进屋……”春梅拢了拢披散的长发,不好意思地说,“屋里……还有外人……”

“什么人?”李一泓疑惑着从门前默默退开了。

“是……我老板……他来找我谈工作,谈晚了……我……我就请他住咱家了……”春梅走近父亲,撒娇道,“爸,要不,委屈您一下,反正您连屋还没进,干脆先到附近的小旅馆去住一宿?”

李一泓的表情已变嗔怒,春梅央求道:“爸,求您了。”

他轻轻将女儿推开,低声然而坚决地说:“岂有此理!你打发他走。”

屋门一开,四十多岁,略显发福,然而相貌堂堂的唐老板走了出来,矜持地说:“您是李秘书的父亲?幸会,幸会……”他丝毫没注意到,他的上衣扣错了一颗扣子。他站在屋门口一砖高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向李一泓伸过一只手来。

李一泓没跟他握手,他尴尬了一下,那只手收回后伸入兜里,掏出烟盒,恭敬地说:“听我秘书说您也吸烟,来一支?”

李一泓隐忍地摇头。唐老板自己吸着烟,吐一缕青雾,抬头望月:“好圆的月亮,今晚夜色真不错。”又望着李一泓说,“听我秘书说,您是刚补上的政协委员了。今后有用得着您的地方,还望多多关照啊!”

“爸,我记得我告诉过你了,我们老板他姓唐。要不,都别在院子里站着了,一块儿进屋说会儿话!”

“我没什么想和唐先生说的。唐先生,您请离开我家。春梅,你要留下。”

春梅看看父亲,看看老板,为难地说:“爸……这三更半夜的,我不能让我老板一个人就这么……”

李一泓打断她的话:“那你也走。”

唐老板自然明白该走的是谁:“我走我走,还是我一个人走好。您别误会,其实……我和您女儿只谈工作来着……”边说边退出了院子。

春梅望着父亲呆愣片刻,亦羞亦恼,冲入屋中,拎着小包走出来,看着李一泓说:“爸,那你快睡下,我们走了。”

小院里顿时只剩下李一泓一人,他呆愣了一下,轻轻插上院门,缓慢地走入屋里。

走入自己房间,李一泓站在床前——换了新床单新枕套的床上,春梅和唐老板同床共枕的迹象明显,唐老板的领带还搭在床头柜一角。李一泓一下子将床单扯了下来,带到了地上一只枕头。他捡起枕头,将枕套扯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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