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松今日成绩不错,之前九箭,箭箭十环。
如果他最后一箭也射出十环,那今日比赛便是平局。
在旁人看来,平局已是莫大的荣耀,可在太子眼里,平局即意味着失败。
他年轻孤傲的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裴松依旧如常,神色肃穆,不苟言笑,只是少有的,在拉弓之前,暗暗在衣袍上擦了擦掌心。
终究没逃脱围观看客的眼睛,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
裴四公子,他可是文华殿出类拔萃的人物,连詹大学士都不吝赞美,说他日后必是文物全才。面圣时都从容不迫的人儿,几时见他紧张得手心出汗过?
旁人笑呵呵,五阿哥心头却抖了一抖。
如若是往常,输赢于他,那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可今儿皇姑奶奶就在旁边,他心生出一丝奢望,想要在皇姑奶奶跟前挺直腰杆,有底气一些。
他迫切想要证明点什么,具体证明什么,自己心里却也糊涂,只晓得眼下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裴松身上。
五阿哥踮起脚尖,朝人群外八角凉亭的方向瞧了一眼,复又调转视线,看向裴松。
两人视线交汇,裴松遂即闲闲调开,在心里却是对那个皇姑奶奶越发好奇了。
她一到学堂来,五阿哥便像是被人施了法,下了蛊,寡欲脱尘如仙子一样的人儿,也变得患得患失了。
裴松撇撇嘴,他总有一种错觉,旁人眼中的皇姑奶奶,和他眼中的昶宁公主,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他眼中的那位,是一个娇蛮幼稚,行为可笑的小姑娘。
旁人眼中的那位,却是和蔼善良的老祖宗,为宫里无依无靠的阿哥公主们照亮前路的指路明灯。那些人看到她时,便跟拜倒在观音菩萨脚下一样,身心俱安。
可是,又能怎样呢?
帝王家也讲究成王败寇,如果掌不了权势,最后的结局比寻常人还要惨。
裴松一边想,一边拉起弓弦,手臂缓缓抬高,半眯的眼睛看向远处的布侯,心中越发沉稳。
秋风吹过,仅用一根绳子吊着的布侯微微晃动。
裴松沉了口气,微微调转角度,凝神屏息,猛然撒手。
羽箭顺势离弦,急速破空,白色箭尾在空中划过一条线。
众人视线紧随那条白线,纷纷落在布侯之上。
有太监上前查看,迟疑着没有报数。雷虎等不及,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随即报出,九环。
九环?
五阿哥那张小脸瞬时委顿下来,有人小跑着过去验证,远远地喊着可惜。
雷虎冲太子一抱拳,粗声大气道贺。
太子只是笑笑,一撩衣袍前襟,抬步往院内走,路过裴松身边时,停下脚步侧身冲裴松说道:“裴小四,你老实说,刚才放水了没有?”
裴松难得地笑了笑,朗声道:“我的水平太子爷也是知道的,何时打出过百环的好成绩?刚才最后那一箭,我手心直冒汗,差点射脱了靶。”
太子的视线在他脸上打量,意图辨别此话是真是假,见裴松坦然,随即抬手在他肩头重重拍下一掌,笑道:“你近来箭法越发高超了,小心被皇阿玛看上,把你调去做御前行走。”
太子本是说笑,裴松却敛正神色拱手道:“替主子分忧,臣荣幸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