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福海走近了,朝侍卫头子叹了口气,沉声道:“这小子家里人捎信进来,说他娘身子不好,怕是就在这两天了,想让他出宫见上一面,全了这辈子母子的情分。
你们也都知道,我们主儿最是心善,听不得骨肉分离的话,又怕他年纪小不认得道,特命我陪着出宫跑一趟。”
韦福海一脸无奈,铜铃般的大眼睛,朝身后不远处那个瘦弱的身影瞧了瞧。
那人穿了一件宽大的蓝色袍子,脑袋上扣着一顶红缨子凉帽。身形消瘦立在那里,一张脸被帽檐遮住了大半,只露出鼻子往下的部位。
眉眼看不真切,只觉的下巴尖得有些厉害,没有一点男子的气概。
也是,太监算什么男子。
侍卫头子自嘲地笑笑。
他往前走了两步,离那小太监几步之遥站定,先是伸了个懒腰,两手悠闲按在腰间的革带上,腆了腆肚子,朝那人一努嘴,居高临下的口吻,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大老爷,奴才叫板凳儿。”小太监声音细细的,透着怯懦。
“板凳儿?”
一帮糙老爷们听了,不怀好意地哄笑起来。
侍卫头子又问:“听闻大长公主才情颇高,怎么也给下人们起歪名呀?”
韦福海忙道:“这小子就是个普通的碎催,哪儿那么大福分,还想让我们主儿给他赐名,美的他。”
侍卫头子笑笑,转头又问小太监,“在寿安宫当什么差事呀?”
“奴才,奴才......不敢说。”
“到爷们儿跟前,就别瞒着了,回头出不去宫,见不上你那要断气儿的娘,可别怪咱们不讲情面。”
“奴才,奴才就是个倒官房的。”小太监头垂得更低了。
“倒官房的?难怪离了老远就闻着一股味儿。”侍卫头子嫌弃地在鼻子前扇了两下。
众侍卫也纷纷往后躲了躲。
明知道那小太监穿戴得干净整齐,却都嫌弃地避开,连看也不想再看一眼。
按着规矩,应该搜身检查一番的,可他们谁都嫌晦气,没人动手。
侍卫头子干脆冲韦福海一摆手,不耐烦道:“赶紧把他领走,别让这小子给咱们添晦气。”
韦福海拱手谢过他们,冲小太监招了招手,两人一前一后出了东华门。
奔东走了一程子,闪身拐进胡同里。韦福海扒在墙角往回看了几眼,确认没有异常,也没人跟着,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主儿,没事了。”韦福海扭头看。
小翘儿早已急不可待摘下帽子,以手作梳理了理藏在帽子里的乌发,满腔兴奋说道:“韦公公,刚才可吓死我了。”
嘴上说着吓死了,可星眸亮晶晶,柳眉弯入鬓,分明是一副欢脱的笑模样。
今儿出门时,玉彤和银纤为了给小翘儿乔装,可是下了大功夫的。
五官改变不得,肉皮儿却着实糟蹋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