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天黑得早,卯时过半,天已经全黑了下来。
大殿里烛影深深,梵音袅袅。
众和尚盘腿坐在蒲团之上,闭目诵经,已经开始了晚课。
裴松坐在最后一排,正闭目诵经,忽觉得身后有人扯他的僧袍。
扭头看去,却见打小伺候他的石头,正趴俯在地上,仰脸笑看着他。
;你怎么来了?裴松又惊又喜,低声问道。
石头顺势跪地磕了个头,道:;奴才特地赶来伺候四爷。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裴松慌忙起身,脚步轻快出了大殿。
那日阅是楼受训,回到府上后,裴淮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赏了石头好一通板子。
石头被打得皮开肉绽,趴在炕上起不来。
裴松走的时候,到石头住的倒座房去告别,惹得那小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哭了好一通。
裴淮庆本来安排了别人暗中照顾裴松,裴松心里有气,把人都给撵回去了。
裴淮庆无奈,这才把石头重给拨了过来。
分别两个多月,主仆俩有好些话要讲。裴松领着石头出了寺门,到院墙外的一片林子里说话。
两人刚刚站定,石头道:;奴才来晚了,这阵子让四爷受委屈了。说着竟是要磕头请罪。
裴松双手扶住他,问道:;你伤可好利索了?我阿玛后来有没有为难你?腰腿可留下什么后遗症没有?
石头仰脸一笑,淡淡月光下,露出一口白牙,道:;谢四爷惦记,奴才好着呢。老爷特意请了京城最好的郎中给奴才瞧病,又拨了专人照顾奴才的起居,不光没留下后遗症,还养胖了不少呢。
石头说着,捏了捏自己的脸。
裴松这才放下心来,弯起唇角露出一丝笑模样,;你安顿好了嘛?住在哪里?
;回四爷,奴才老家就在山下牛家村,今日已经安顿妥当。您要是在寺里住不习惯,挪到奴才家里去住也是一样。
石头刚才打后院瞧了一眼,僧舍矮小,十来个人睡一个大通铺,于四爷来说,委实艰苦。
裴松却是摇头,;我习惯了,还是住在寺里方便些,早课晚课也不耽误。
石头见劝不住,便也没有强求。
;我阿玛可有什么交代?
裴松挑眉看一眼石头,原本飞扬俊俏的眼眸,突然像是天上浸了寒气的弯月,忽而冷了下来。
石头哈腰回道:;老爷还是原来的意思,此事不可拖延太久,望您拿了证据,便早些下手,免得夜长梦多。
裴松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一团白雾遮住了他的眉眼,辨不出他的神情。
;我知道了。
裴松淡淡一句话,让石头心里很是没底儿,又说道:;老爷交代,那人必是一死,或早或晚,差不了几天。即便咱们不动手,旁人也会动手。回头被旁人抢了头功,只怕于四爷的前程无益,还望您当机立断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