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晟本来也只是姑且一赌，见果然猜对了少年的身份，不由微微一笑，道，“裴郎少年英雄，江某神交已久，岂能不识？”

他当然认识这个少年，中华上下五千年，能以“圣”冠名的，往往都是一道的绝巅，如诗圣杜甫、茶圣陆羽、画圣吴道子，而眼前的裴旻，正是未来会得到唐文宗认证的千古第一剑圣！

这位剑圣出身草莽，最初只是以剑舞名动世间，后来投身行伍，仗着一身绝世武艺，屡立功勋，连克奚人、吐蕃、契丹等边疆大患，最终官至左金吾卫大将军，权势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军区首长。

据史书记载，他剑舞最华丽的一次，是在母亲病逝的时候，当时他请同为“三绝”之一的画圣吴道子到神都洛阳的天宫寺中作幅壁画，为母亲祈福。

吴道子对他的剑舞闻名已久，拒收礼物，只请他以舞剑助兴。

按照史书所描述当时的场面：

“走马如飞，左旋右抽，掷剑入云，高数十丈，若电光下射，旻引手执鞘承之，剑透室而入，观者千百人，无不惊况，道子于是援毫图壁，飒然风起，为天下之壮观。道子平生所画，得意无出于此。”

裴旻舞剑，吴道子作画，就连另一位圣人草圣张旭也受二人感染，笔走龙蛇，又在壁画上题写了几行狂草，留下了“舞剑作画题书，一日同关三圣”的青史佳话！

江晟也是听少女气急之下称呼他的姓氏为裴，又见识了他执鞘承剑的独门绝技，才大胆猜测他就是裴旻。

现在看来，这一招虽然还只是雏形，远比不上后来“掷剑入云数十丈”的壮丽，但他的身份却是确凿无误了！

而江晟吟诵出的诗歌，同样也是大有来头，本是未来诗佛王维夸耀裴旻的应酬之作《赠裴将军》，虽然只是礼节来往，但维摩诘居士又是何等的大诗人，哪怕只是泛泛之词，也足以青史留名了。

因为裴旻现在尚且年少，还远没有做到未来的金吾卫大将军的地位，所以江晟故意改了诗中的几处字眼，例如以“百兽”代“百战”，以“裴旻”代“将军”，但却又正好把他的高姓大名给点了出来！

裴旻吃惊之下，果然像着魔般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人都拦不住的少年剑圣，居然硬是被江晟一首诗给留了下来！

“本想拿了剑就走的，现在看来却是不成了。”

裴旻倒也洒脱，被江晟叫破名号之后，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把鸦九剑放回地上，笑道，“唉，裴某也是一念之差，见到宝剑就心生贪念，实在是罪有应得。江郎慧眼如炬，既然把裴某给认了出来，那裴某认栽就是。无论阁下要去万年县衙报官或是怎样，都悉听尊便，裴某绝不反抗。只是还望江郎大人大量，念在那位小娘子年幼无知，现在剑也到了我手里的份上，就莫要再难为她了，如何？”

在场之人都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尤其是那位刚刚为了抢剑、跟他大打出手的小娘子，更是瞪大了眼睛，面皮绯红，嗔怒道：“姓裴的，谁要你在这里假惺惺，他是认得你又不认得我，若非你半道截胡，坏了妾身大事，妾身现在早就带着宝剑溜之大吉了！”

“哦？是吗？”

江晟哈哈一笑，走过去捡起鸦九剑，往少女手中一掷。

少女下意识接过鸦九剑，一脸懵逼地看着江晟。

“喏。”

江晟这才浅笑道，“公孙大娘嘛，我知道你，擅长剑舞，尤以《西河剑器》和《剑器浑脱》为妙，于剑道上的造诣，跟裴郎算是不分伯仲。不过任你剑术再高，终究双拳难敌四手？只要你不怕我报官派人来追捕你，那你现在就可以走了啊！”

少女本来还不以为然，但当听到江晟连她最擅长的剑舞名目都报出来之后，终于是彻底死了心，也明白了眼前这个胸有成竹的男子，是真的摸清了自己的底细，本欲抽身逃走的动作，顿时彻底僵在了原地！

半晌，她才妙目含泪，冲着江晟羞愤大喊道：“混蛋！你才是大娘，你全家都是大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