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境的环境十分特殊。

远到不可考的久远前，海境便有了无根水。有了无根水，才让海里的鱼鱼虾虾们有了能够‘生活’的地方。

他们不需要再追逐潮汐，不需要再在广袤无垠的大海中寻觅果腹的食物。

聚群而居的好处显而易见，不同族群之间的交流让生存的压力大幅度降低，文化也自然而然随之诞生，迄今已有数千年之久。

在海境还与其他各界往来的时候，居住在无根水当中的鳞族便引进了一些陆地上的生物来种植、饲养，这大幅度增加了海境如今的食物多样性。

除了效仿陆地上的方式，海境也有其独有。

生活在无根水当中的鳞族仍保留着在水中生活的能力，在他们食谱上占据主要位置的仍是海洋本身的产物。

若有闲情，任何鳞族都可以自己到无根水外狩猎一番。不过更多时候，食物的供给有海牧与猎手负责，与陆地上的人类社会也并没有什么不同。

本地导游砚寒清带着俏如来和竹桃，来到了无根水边缘的小城。比起无根水中的某些村落，聚集着海猎手的边陲甚至会更繁华一些。

附近并没有牧区，聚集在这座小城中的，大多是海猎。与牧区要求水域稳定不同，适合捕猎的海域往往有着复杂的地貌与暗流。

“无根水的躁动，对这附近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站在这里可以直接看到无根水外的景象，残破的房屋半埋在泥沙里，说明不久前那里还是无根水笼罩的范围，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远看的时候，普通海水与无根水泾渭分明，等走到近处才发现，二者的边界其实是一道交融的宽阔区域，虽然有术法加持的痕迹，但最早应该还是自然形成的玄妙。

竹桃忍不住把手伸进边界中再收回，再伸出再缩回，触感中空气与水流的变化十分奇妙，让她频频发出土包子的赞叹声音。

她曾在一些神话故事书上看过，在两片海域交接的地方，有时会出现明显的分界，那是四海龙王彼此征战，虾兵蟹将与巡海夜叉正在为海疆领域的划分大打出手的缘故。

竹桃忍不住想，说不定就是一些人，因为一些偶然，看到了无根水的边界，才会做出龙王打架抢地盘这样的猜想。

“竹桃姑娘，无根水现在并不稳定，你不是鳞族，如果被卷进另一边会十分危险。”

“哦……”

竹桃恋恋不舍的退后了一些，视线还是牢牢黏在无根水的边界上。

远处已经隐隐约约可见三两狩猎归来的身影，竹桃看的太过出神，俏如来只能扯着她的袖子将她带回到旁侧不起眼的小巷里。

他们两个人类，一只鲛人，在海境这种等级制度下，不清楚平民对他们的态度，能低调的时候还是尽量低调比较好。

被拽进巷子里便再看不到无根水的边界，竹桃这才回过神来，问了砚寒清一个问题。

“和我来海境的时候走的通道完全不同，那是外来者专用的吗？”

“算是。”砚寒清尽职尽责地解释道：“不过如果是去往外界，就算是鳞族也会走那条路比较多，毕竟从无根水之外游过去的话，路途会远一些。”

竹桃：“哦。”

怪不得当初她让北冥觞偷跑，这位前太子半点没把大门守卫看在眼里。原来不是因为偷溜经验丰富，而是鳞族可以另走水路。

啊等等……

竹桃想起了上官鸿信。

当初问他是如何进入海境的，他说北冥觞能偷溜他凭什么不能。当时竹桃还以为是海境防备松懈的关系，毕竟有被偷始帝鳞的先例。

但要说北冥觞是用游的……

竹桃脑中栩栩如生的浮现出上官鸿信一路游进海境的画面……真是令人赞叹的肺活量！原来鸟也会游泳吗？

哦对，大雁好像确实是会游泳的品种，没毛病。

“蓝斑葵生长在距离这里三里外的环礁，从这里出去是最近的。”

砚寒清这样解释着，并且将身上的包袱以及瓶瓶罐罐一股脑地交给了俏如来。

只有鲛人不畏惧蓝斑葵的剧毒，观察与采集工作也就只能由鲛人来担任——谁叫‘深得娘娘信任的人类’竹桃姑娘说，想要解毒必须取得毒素的来源做药理分析才行。

娘娘并未质疑什么，宝躯一脉也未因此发难。但砚寒清很清楚，这件事处理不好会造成非常危险的后果。。

自鳞王倒下，梦虬孙代理师相一职，鲛人一脉便动作太过频繁，多次向右文丞施压，多次对梦虬孙表示不满，对宝躯一脉出身的皇贵妃也尊重的不够。

现在娘娘中毒，虽然毒素常见，但能用来提纯的原料只有蓝斑葵符合，再加上蓝斑葵唯有鲛人能可采集……

砚寒清纵有百般理由可以推脱不来，到最后还是不得不来。

他有些恹恹的，一头扎进无根水与普通海水的分界，并很快通过。

真·如鱼得水，砚寒清的身影像一只离弦之箭，很快就远去到看不见了。

“竹桃姑娘。”

俏如来低唤了声，对竹桃点点头，便转身向一群刚刚捕猎归来的鳞族们走去。

竹桃走向另一个方向，似是漫不经心地闲逛，却在仔细观察着视线中的每一只鳞族。

海境的墨者是她和俏如来的目标，但只对竹桃来说，这个目标其实也并没有太过重要。很快她的注意力被其它的东西所吸引，那是一群年轻的鳞族，浑身湿漉漉，显然刚从无根水外面回来。

他们手上都提着不太大的口袋，比起成年的、熟练的猎手们，他们的捕猎技巧显然还不足以让他们带回价值高昂的大型猎物，先用小型猎物练手是普遍的做法，长辈们捕猎大型猎物用于养家，年轻的幼崽们带回可以食用的小型生物用于糊口。

在无根水的边界附近，很多鳞族的幼崽都是这样。但被竹桃观察着的这几只则有些不同。

从动作和神情看，他们有些紧张，也有些兴奋，带着一些迫不及待，如果不是品种特质的话，这些鳞族幼崽的精神状况似乎令人担忧。

看上去……很像是长期吸食某些药草的那种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