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千岁有着诸多退休老干部一般的习性。

比如闲着没事就搓那对保定老年乐，又比如不管什么时候都抱着个暖手炉熏手手。

“这不是暖手炉。”

鳌千岁很好脾气的给竹桃解释。

“香炉中放置珍珑髓，以水火石炙烧，有活络鲲帝一脉覆体鲲鳞之功效，这是海境特产，姑娘可能并不了解。”

竹桃一脸好奇：“除了对鲲帝一脉有用之外，再没有其它用处了吗？”

北冥皇渊：“唔，除了烧化的焰气好看之外，实际用途应该无了。”

竹桃：“珍珑髓……嗯？沧海珍珑？”

北冥皇渊：“哈，师相所持沧海珍珑，是珍珑髓精炼之后所锻造，是鲛人相脉代代相传，我那位王兄诈死之局，便是数十石的水火石与珍珑髓燃化，配合浪辰台的灵气与沧海珍珑，活化了鲲鳞覆体的替命之效。”

“原来是这样。”竹桃乖巧的如好学生一般，慨叹道：“对鳞族来说是常识的存在，鳞族之外的人却一无所知，世界上奇妙的事情还真是多啊。”

也就是说，北冥觞也应知道的。

借着信息的不对等，年轻的鱼苗跟她耍过小心机呢。

大度的竹桃并不打算计较，反倒是觉得非常有趣。北冥觞的努力未能达到预期的后果，珍珑髓的秘密轻易便会被揭破。

他想好如何解释了吗？

明知道即将暴露的事情，北冥觞的个性，可不像是会让自己的兄弟留下来替他承担后果。

唯一接触过的……北冥华吗？

北冥皇渊：“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可惜本王还未有机会能看一看海境之外的广阔世界。”

竹桃点头道：“千岁的心情我能了解，因为先天不足，二十多年来我在苗疆闭门不出，如今身体状况好些了，便迫不及待出来游玩了。”

北冥皇渊：“哦？姑娘的见识并不似长久避世的人啊。”

竹桃：“我虽然因为身体原因不便出门，但幸有师尊和他的朋友，来拜访时也会带来外面的故事，也会送我诸多书册消磨时间。”

北冥皇渊：“喔……”

鳌千岁周岁时便出现鲲鳞覆体的迹象，为先帝北冥宣所忌惮、厌弃，幼年时也是独居一隅，身边照顾的人只得一个铅十三鳞，也幸有一母同胞流君时常探视，如今玄玉府中那些不正经的野史逸闻大多出自当年流君为他带回。

相似的经历难免引发共情，而鲲帝皇脉多情的特质是牢不可破的遗传。

鳌千岁生出许多怀念，对年幼时的生活，对流君，对三王之乱发生之前的平静生活。

“本王也曾看过禁书，羽国志异，雁王远在羽国，你如何与他是旧识？”

羽国和苗疆相距甚远，年轻的羽国圣君和苗疆体弱的孤女，怎样看都难有交集。

出于刚才的共情，鳌千岁下意识的寻找着更多相似，两界之隔，又如阶级之分，苗羽产生交集的可能，就如鲲帝与波臣，是近乎不可能发生，珍贵得堪称奇迹。

“本王这个问题，会冒犯到姑娘吗？”

竹桃摇摇头。

“我和……上官鸿信，其实早先并未见过，只是巧合之下，结识了策天凤，从而得知了羽国的故事，其中上官鸿信这个名字，自是难免被提及。”

称呼的改变，叙述的方式，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观感。

默苍离所书游记，正是避免了这一切误导的客观描述。但竹桃则截然相反，就如她平日里往往称呼‘雁王’，而在与鳌千岁的交谈中却直呼上官鸿信的名字。

“后来上官鸿信来到苗疆，恰巧与我的另一位朋友有旧，他拜访时弄坏了我寄放的药材，所以我便找上门去报复……”

结识的过程，到此为止即可，结识之后的故事，给鳌千岁留下了充分的脑补空间。

无数个巧合堆砌而成的相遇，充满戏剧性的结识，都很好的满足了鳌千岁的好奇。

但这世上从来都没有那样多巧合。

听上去仿佛是命运的指引，现实却是缜密铺设的无情陷阱。

但那不重要，鳌千岁想听的，也只是一个充满命运指引的有趣故事罢了。

藏书翻阅的痕迹，是一个人过往经历的碎片，而将足够的，特定的碎片收集，便会营造出昨日重现的共情。

正如竹桃所做，她在铅十三鳞面前所展现的，让她从铅十三鳞的情绪反应中，拼凑出了鳌千岁曾经的故事。

一个人的性格、偏好，所成固有先天因素，却也会因个人经历而受到影响。

从鳌千岁奇怪的偏好入手，不断在细微之处根据鳌千岁的反应给予修正，最终呈现出的，便是最能引起鳌千岁共鸣的故事。

而这份共鸣，泄露了鳌千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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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王还是很守约的。

在竹桃给出雨相的情报后，他便依照约定，将药送给了俏如来。

北冥皇渊并不会阻止，天真的鲲帝从一开始就并没有兄弟相残的足够准备。他对北冥封宇的心结，正是源自于对方不顾手足亲情处斩兄弟，所以换成他自己，虽有纠结，但心底其实早有答案。

他不会阻挠，也不会推动，更不会承担，他自诩与北冥封宇不同，所以绝不会做任何类似的事情。

唉，天真的让雁王不忍欺负。

不过竹桃拿出这瓶药来，倒是提供了一个有趣的可能。

这瓶药将选择权交给了俏如来，鳞王恢复的时机，是非常微妙并且有趣的选择，这让雁王十分期待。

海境森严的防线，对上官鸿信来说和不存在没差。

他轻松的深入皇城，在外围拦截了遛弯想事情的俏如来。

“这是鳞王的解药。”

在被告知这瓶药物的作用之后，俏如来立刻变了脸色。

“雁王，你将竹桃姑娘如何了？！”

师弟的愤怒让雁王如沐春风，他心情颇好的答：“实际上，你该感谢我，否则你看到的，可能会是一具尸体。”

俏如来：“嗯？”

雁王：“她遭到了刺杀，在无根水倾覆的时候，差一点失去性命。”

俏如来眉头紧锁。

刺杀吗……

竹桃初入海境时，便有人出手过一次，但那次是擒而不杀。

这次，是什么原因让对方改变了目的？还是说，这两次并不是同一伙人所为？

还有……雁王的态度。

来自于雁王的帮助，与利用是同义词。俏如来很难判断，雁王伸出援手和雁王的针对，这二者哪一个会比较危险。

甚至隐隐的，俏如来觉得从危险性来说，前者可能还要更糟糕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