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看了看天上瓢泼的大雨，又看了看王治湿漉漉落汤鸡的凄惨模样，终于还是无奈地点头道：“那好吧，我跟你走。”

得了老鬼的答复，王治不再停留，飞快地沿着街边那些能挡住雨水的地方，窜了过去，转过了一个街区，来到一座公jiāo车站台下。

现在正下着大雨，就算是站台下，依然很难完全避免被雨淋到，所以赶车的人要么都上车了，要么就躲在了稍远处的商店里。

王治在站牌上看了看，刚好七路车会从藤蔓立jiāo桥下经过，他又在站台上可怜兮兮地站了一会儿，一辆双层的七路车才顶着朦胧的雨幕，缓缓地开了过来。

现在本来就是中午，大雨也已经下了一阵，原本赶车的人都已经挤车走了，剩下的人大都在躲雨，所以车子里面显得空空dàngdàng的。

王治在一层看了看，拍了下湿漉漉的头发，然后来到了二层。

老鬼也跟着他上来了，一人一鬼孤零零地坐在了上层的最前面，看着瓢泼的大雨中，迷蒙中依然繁华的城市。

沉默了一会儿，老鬼首先开口道：“这个城市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复杂得多，就好像这雨一样，我们能看见的，都是被迷雾遮掩了的。”

王治在他旁边不置可否地继续看着，这里的视野原本极好，可惜外面的雨幕让视线看不了多远，他对老鬼的话并不怎么感兴趣，他在乎的只是今天一天又完蛋了，这雨要是不赶快停的话，下午肯定难得找到生意的。

老鬼见他沉默着不说话，还以为他在认真思考呢，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是这个城市也同样是简单的，透过迷雾，其实只需要两种东西，一就是金钱，二就是权力！”

王治撇了撇嘴，扭头看着老鬼道：“这不是废话嘛！我到这城里累死累活，不就是为了两个钱吗？”

老鬼嘿嘿地yīn笑了一下道：“挣钱很难吗？”

王治皱起了眉头，这钱不好挣，他可是深有体会的，在城里混了七年，结果都还没办法在真正的城区安下一张床，表面上他是在城里打工，不过那所谓城里，也差不多算是城乡结合部的郊区了，而自己干脆就住在了更远的一片农田包围的出租房。他之所以皱起眉头，是因为老鬼那一脸坏坏的表情，他疑惑地问道：“你有办法挣钱？还很容易的那种？”

老鬼不屑的道：“要挣钱那多简单啊！给你说个最直接的吧！城东浣花岭下面就有一座战国时期的古墓，里面的陪葬品那多得啊！甚么黄金面具，白玉腰带，铜人，铜灯，多得很，反正开一个博物馆是绰绰有余的。”

王治忍不住吞了口口水，他虽然对考古甚么的不太了解，不过好歹还是知道越是古老，越是精美的东西，就越是值钱。

这玩意都是战国时期的，还又是金，又是玉的，那到底得值多少钱啊？他心里口水直流，嘴上却问道：“那战国有多久？能有唐明皇久吗？”他能知道唐明皇，可并不是因为历史书的缘故，而是因为电视里面说杨贵妃是中国最漂亮的四个女人之一，而这个男人偏偏还就把这个女人上了。

老鬼眼睛一瞪，不由自主的就挥手打在了王治的后脑勺上，嘴里还叫道：“就算你没读书，怎么连这个也不知道！”

他的手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王治的脑袋上，并没有直接穿过去，自然并没有把王治打得怎么样，反而让他愣了一下，他不等王治说话，就用手在王治的脑袋上摩挲了两下，一边摸还一边惊奇地说道：“你这脑袋甚么做的？我怎么能摸得到啊？”

王治不耐烦地挥手打开了他的手，右手捏成拳头道：“我练过神功的！”

老头嘿嘿的yīn笑了两下道：“神功？就你这副德行？”

王治无语了，自己怎么老是被这些鬼怪看不起啊？在人前没地位，他忍了，自己不努力，也怪不得别人，可这些死鬼都看不起自己，真真是可忍孰不可忍！于是他决定，头一扭，不搭理这老鬼了。

老鬼见他那副样子，也不在意，继续在那里自吹自擂地说道：“老头我死了三十多年，虽然没练成甚么功法，却还是真见过几个像神仙一样的人物，有两次还特别的近。”

老头这么一说，钩得王治刚刚下的决心就抛到脑后去了，又回过头来看着老鬼道：“他们都很厉害吗？有没有刘毕那么厉害！”不过说实话，刘毕到底有多厉害，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听钱佳那么形容刘毕的影子，他就感觉这是一个很厉害的角色吧。

“刘毕？六臂？”老鬼疑惑地念着，然后睁大了眼睛看着王治道：“你说的是不是有六只手臂，几层楼那么高的鬼怪？”

“啊！是啊！你老见过！”王治没想到对方一听见刘毕的名字，就能想到六只手臂上去，估摸着肯定是见过的。

“见过个屁！我要是见过他，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这话有点问题，因为他本来就是死的。他打了个哆嗦，然后更加疑惑地问王治道：“你见过？”

“是啊，今天上午才见过的！”

“啊呀！我的妈呀！你怎么不早说！”老鬼立刻跳了起来，两只脚一沉，人就开始往下面沉下去了。

王治顺手就抓住了他的手臂道：“哎，我说你怎么了？”

老鬼被王治抓着手臂，挣又挣不开，立刻哭丧着脸说道：“哎呀！你放开我吧，我再不跑，要见着判官爷，那就永不超生了！”

第二十五章 我叫你大爷行了吧，……大爷

王治看着老鬼慌张的面孔，下意识地差点就松手了，想了一下突然捏得更紧了，盯着老头道：“不行，你得跟我说清楚，不然我不放你走。”

老鬼扭头看了看车子前方，现在公jiāo车已经行驶到北门的火车站附近，走了应该有一半的路，可现在正是中午的休息时间，又加上大雨，所以路上的车并不多，至少比上午王治过来的时候少了太多，照这样下去，用不了二十分钟，车子就能开到立jiāo桥了。

老鬼焦急地看了看，一时间又挣不脱王治的手，只好急促地说道：“六臂可是地府的判官，他在人间巡视，见到没有去投胎的孤魂，就直接吃掉，听说被他吃掉的鬼魂，连再次投胎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

“可……可他怎么没有吃钱佳啊？还帮她报了案！”王治脑子里不断浮现出刘毕那温和中又带着严厉的面孔，那一身正经得过分的装束，不管怎么想，总是很难想象他张嘴吃一只鬼的摸样。

“钱佳？谁？”老鬼的下半身已经掉在了公车的下一层，上半身还在二层，这么不上不下的，又担心着前方的六臂，心里那个慌啊，都恨不得直接张嘴咬王治一口了。

“就是今天上午那个女鬼，还是刘毕帮着报的案，警察才能这么快找到张跃住的地方的。”

“我怎么知道啊！兴许判官大人见那个小姑娘长得好看，舍不得吃吧，可我一老头，他留着也没用啊！算了，我叫你大爷吧！大爷……大爷……你就放开我吧，老头我虽然已经死了，可还想着去投胎做人呢，可不能被六臂吃掉啊！”

王治听着这个老鬼叫自己大爷，还叫得哀鸣不已的，一身的鸡皮疙瘩立刻就冒了出来，再看着老鬼那几乎就快哭出来的表情，终于还是不忍心，手上一松，老鬼立刻配合地钻进了地板，消失不见了。

王治低头看着空dàngdàng的地板，心里总感觉好像有甚么大事情在萦绕，可仔细去一想的时候，却又是空dàngdàng的，甚么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