捌拾叁：洞庭为约

“这……”单手李噎了一噎，“军爷，余老头的电报拍得确是别有意思，让您斟酌，可也不是让您再揣测个家族联姻啊！”

张承山不说话，皱了眉不知所想。

单手李见他眉间颇有霜雪之色，乃道，“我说军爷，您也别太放在心上！张家和余家这么多年来，虽说亦友亦敌，可那余老头也不能立刻就撕破脸皮！这电报个中意味，他老头若是不明说，您啊，就当不知道！反正难得糊涂！”

“他已经很明确意思了，”张承山抬起簇雪凝霜的眼，“或许在他眼中，张家人若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真是对不起四大家族之一的名头。”

“啧，”单手李摇头道，“军爷不是向来不在意别人眼光？又何必在此事上多做纠结？”

“于我个人，”张承山冷声道，“自然不须在意他人言语，可此次，关乎我张家名声，我岂能容余梅坡如此中伤？”

“军爷啊！”单手李叹了口气，“余老头他再怎么狂妄，那也不敢公然叫板不是！既然大家都是聪明人，就别掐着这点隐藏的意思不放了！”

“方才是谁让我仔细斟酌余梅坡电报之意的？”张承山目光如刃，定定切向单手李。

“我……”单手李被他噎得一时无话，良久乃道，“我是让您斟酌，可我也没让您想这么多啊！您这都想到利益联姻上去了！哦，那就算那余老头是这个意思，您也不能连带着司令也一块儿想了啊！司令是万万不可能将您当做牺牲品的！”

“不可能？”张承山看着他，“谁给你的自信，嗯？”

“……”

“他若是牺牲我，我找谁哭去？”张承山不依不饶道，“难道要令你来替我成这婚？”

单手李额头上冷汗都冒出来了，“军爷您别这样唬我，渗得慌……”

“我联姻你渗甚么？”军爷很是怨地挤出一句。

这下单手李看出来了，合着他们家军爷纠结的不是余老头的意思，而是司令会不会将自己给卖了！怎么说也是司令的亲儿子，这一想到要被当作家族的牺牲品，怕是心里也不好受！说白了他们军爷也还是个孩子！

不过，这若真的是一场家族之间利益的角逐，他们军爷，怕是即使要做牺牲品，也会为了家族，赴汤蹈火吧。

思及此，单手李不禁有些感慨，“军爷，你……”

“罢了，”张承山截断他的话，“你去罢。”

“……那这电报我可就不拍了啊！”单手李拔高声线道。

张承山不言语。

“电报！”单手李叫道，“我不拍了啊！”

张承山仍是装聋作哑。

也罢！装就装呗！他单手李可没指望此时撞响这傲娇的军爷！不说话最好！他就当他默认了！况且就算他们军爷开口说不同意，他单手李也只当没听见！哈哈！

“那行吧军爷！”单手李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这就去忙自己的事儿！还有，军爷您这两天对臭小子可有些冷淡了，臭小子也是木头一个！整天就知道窝在房里，也不知道他在干啥！这样下去，迟早憋出病！”

闻言，张承山立即摸了摸脸，“冷淡？有么？”

“怎么没有！”单手李道，“我看您最近也是被余流朱的事儿搅得心烦！得空还是出去放松放松！婚约的事儿，咱别愁！”

“我几时愁了？”张承山又埋下头前，颇不在意地道，“如若此次联姻不是奔着家族而去，我就不信他们会逼着我成婚。”

“我说，”单手李砸吧砸吧嘴，“军爷，您别搁那儿盲目自信了！您不想娶余流朱，行！可您也老大不小了吧！也该得为自己的以后打算打算吧？再说了，老夫人肯定还等着抱重孙呢！”

“我没有说过眼下我并无成婚之意么？”张承山自顾自道。

“为什么呀！”

张承山看了他一眼，平静地将理由道出。

单手李听完，点点头，示意自己也能理解。

二人都不再说话，单手李也便推门离了开去。

室中只剩下张承山一人，他先是默然了许久，蓦地也离开了书房。

是对苏州有些冷淡了么。

他如此想着，抬脚往苏州房中寻去了，穿过长长的回廊，听些雨水敲打青藤的声音，很快便到了苏州房前，敲击三声，不见人来，于是推门而入，将室内扫视一遍，全然不见苏州身影。

掩门出来，修长身影久久徘徊，终是离去。

再度从青藤廊下穿过，抬眼之际，着烟青色长衫的少年自回廊那一头走来，自廊顶透过的光，染了青藤的颜色，斑驳地投在地上，少年在明灭的光中行走，纤瘦身形犹如鬼魅。

后来，这幅场景不止一次地出现在张承山的脑海中。

他应该很早就认识到，苏州，是一个鬼魅。

“张承山？”苏州叫了他一声。

张承山笑了笑，“苏州怎么看，都不像是只有十岁的孩子。”

“不是孩子是什么？”

“像极了画中之人，”张承山犹是笑着，“日后，应该会更加养目。”

苏州脸上泛开一点红，却仍是冷声道，“好笑。”

“好笑？”张承山走近几步，“好笑甚么？”

苏州摸了摸下巴，“不要垂涎我的美色。”

张承山直接笑出声了，“苏州，我没教过你要内敛么？”

苏州木着脸，“你说内敛自信，我既内敛，又自信。”

“……”

军爷很明显说不过孩子。

不过这却教他心情大好，“苏州，你还没出过远门罢？”

“没有。”苏州看着他，“怎么？”

“过上几天，我要回一趟武汉，”张承山道，“苏州，你想同我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