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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武侠修真 > 弈江山最新章节 > 第五章 局势

第五章 局势 免费阅读

只见昏黄火光之中,原本分散的几张桌子已经并在了一起,所有人都围聚在桌边把酒言欢,兴味正浓——其中也有方璘方瑢兄弟,两个孩子背对门口,和其他人一样开心,只是面前的桌上没有摆酒盏罢了。席上还有几个衣装怪异的男子——束紧的毛皮、结成辫子的头发、腰间的弯刀,很显然,便是传说中的塞北胡人。这些来历不明的异族竟和自己的儿子们凑在一起,换成任何父母,只怕都不能泰然处之。

而梅香刚刚掀了帘子,方璘便察觉背后有风,率先回过了头来。一见是父母进来了,当即拉着方瑢从席上站起。

人群中只有一半转移了注意力、朝方氏夫妇瞟了一眼。大多数人仍旧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爹,”方璘道,脸上闪过一丝惧色,“娘,你们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方瑢看到父母,急忙嬉皮笑脸迎上去,“爹、娘!哥和我认识了几个新朋友,来这边,我给你们引见引见。”

方敬信知道小儿子一向喜欢交友,此时这么多人,也不好驳他的面子,于是先对封氏道:“你上去看看莘儿。”封回雪会意,对方瑢方璘使了个半严厉、半和煦的眼色,便带梅香走了。轩人讲究男女有别,良家女子是不可以参与男人宴乐的。

方瑢将父亲拉到桌边,指了指坐在上首席位的一人,笑道:“这位是拓跋麒勋大哥,也就是哥和孩儿今天交的朋友。”

方敬信打量拓跋麒勋一眼,微微有点吃惊,目光不觉在这少年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只见此人浓眉醒目,宽额广颐,嘴角隐隐上挑,带着些许桀骜,天生平肩加上青蓝大氅的厚重,使其坐姿透着凛凛威风,无论怎么看,都与其稚弱的年纪不符;脸颊一处十字形刀疤,更是加增了几许沧桑和野性。这是个可用“器宇轩昂”来形容的年轻人,甚至比他的两个儿子更配得上这个词——而对方璘方瑢兄弟,作父亲的虽嘴上从来不说,心里却总是引以为傲的。

毫无疑问,这个拓跋麒勋并非寻常之人,因此在方瑢介绍之前,方敬信已先拱了手:“在下锦西方敬信,幸会。”

塞北胡人向来不讲太多礼数,也不似轩人有敬老传统。面对长辈率先致意,拓跋麒勋仍是坐在原位,只举起酒碗豪爽答道:“拓跋麒勋只是个在塞外闯荡惯了的骏陶族游民,方老爷不用多礼。”

“爹,拓跋兄弟是来中原做买卖的,年纪轻轻已经是商队首领了呢。”方璘见父亲没有因拓跋麒勋是胡人而不悦,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听了方璘的赞赏,拓跋麒勋也不谦让,只是哈哈一笑就过去了。

当时他们是不打不相识。冲突之后,拓跋主动和解,方璘也不愿显得小气,所以便握上了他伸来的右手——这握手礼是胡人从西域学来示好方式。

因着少年心性,双方前嫌很快便尽释了,这才有了此刻的宴会,是由雷牙里名叫速温的那一位提议请客的。方璘兄弟俩虽害怕父亲教训、不敢沾烈酒,却也融进了这六个年轻胡人的热情之中,酒肆里其他住客也渐渐围拢了过来。通过闲谈,拓跋透露了自己的队伍并非如很多人猜测的是批马贼——方氏兄弟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这么想——而是大漠上的行商,有时也充当其他胡商的领队。

队伍中的六个人分别属于五个塞北民族。副队长速温是乌尔通人,年龄最大,却也不过二十多岁,眼角有一道疤,神态冷静沉默;宇文锡是峻陶族(和拓跋麒勋一样),棕发披肩,容貌俊美。他们就是之前负责制住方瑢的那两人。弯刀手赫连脱脱是勒苏族,身材高大,长一张扁平的大方脸。最擅长弓箭的札阑合据说出身铁烈人贵族世系,眼睛很大,温和活泼,性情最好。伏金人阿塔帖木儿是六人中最年幼的一个,因此又被呼为“小六”,虽然身量尚未长成,却有不容小觑的摔跤擒拿技术(这也是方璘亲身体验过的)。六个人年纪都不大,又不像轩人初次交往时习惯谨小慎微,所以轻而易举便与方璘兄弟打成了一片。

方敬信看了长子一眼。此时的方璘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毫不收束,眼里也闪烁喜悦光彩,这对一向内敛的他而言不算很寻常。

忧虑之色闪过做父亲的脸上,终被迅速掩饰了过去。“不知拓跋少侠所贩何物?”

“塞北人还能卖什么!”拓跋麒勋笑道,“不过是把伏金的羊毛羊毡运到中土,再换些丝绸玉器回去。可惜赶得年景不好,亏了大本,眼下正要打道回府呢。”

方瑢凑过来,对父亲说道:“爹,拓跋大哥知道内城里发生了什么。刚才他正要讲给我们听呢。”

方敬信挑了挑眉毛,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警惕心。桌旁围绕的客商们也纷纷催促拓跋麒勋继续他进来之前的话题。于是方敬信便坐在方璘兄弟让出的位子上,附和道:“愿闻其详。”

但拓跋麒勋却不着急,先是举起大碗将剩下的酒喝干。待把碗放下,长长赞叹一声之后,才缓缓说道:

“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应该是李首辅好大喜功、倒行逆施,导致民怨沸腾这里吧,好吧——这个李首辅蠢得很,京中闹事,本来都是‘士人’在闹,一起无用书生能做得多大事呢,好好安抚一下也就完了,可这李首辅偏偏对着干,结果老百姓也跟着闹起来了,这可不是太蠢了么?”

“我也听说过李首辅的事,”有个操着江南口音的男子插口道,“在我们那边,了解朝廷的都私下叫他‘李师爷’,老家伙忝居着内阁首辅大学士的位子,能耐也就和县衙的文吏差不多!”

“起初起事的都是士人?”方敬信触及了关键。

拓跋麒勋点了点头,“据我所知是这样的。后来朝廷派出笼香卫,想除掉几个领头的书生,结果‘棣下书堂’就出手了。比起普通书生,这群家伙倒还有用一些。再后来又有其他门派的武林人物加入。李首辅权力再大,手中能调的净军也就只有笼香卫,结果阴天城就被围了好几日。”

“那叶营呢?”又有个河东口音的行商问道,“京里不是还有七大营么?”

“叶营在民乱当天就进了城,结果被士人晓之以理,又都撤走了,有不少还倒戈加入了起义阵营里,”漂亮得好像女孩的宇文锡代替拓跋麒勋答道,“书生们虽无缚鸡之力,说服人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方敬信的眉头越发紧皱,“那皇上呢?首辅李长鹤权势再大,总也大不过净皇去。”

听到他提及当今圣上,大家都安静了下来。这沉寂多少有些让人尴尬,只有雷牙几人并不在乎,拓跋麒勋更是谈笑自若:“当今皇帝嘛……说来也奇怪,民乱发生之后,这位圣上似乎毫不发愁,精神头却比以前更盛了。”他顿了顿,目光里含着意味深远的笑,逐一扫过聆听诸人,“据我听说,他似乎是支持乱党的。”

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方敬信听了,也是惊愕不已。难怪西京的太上皇要亲自出马了——净族的第二号人物竟与“乱民”勾结,这又怎能不不让他着急?

“士人抗议,这种事在前朝也是常有的,可却从未能引得民众暴乱、京营倒戈、武林人士群起响应,就连在位天子也……”方敬信双目灼灼,紧盯着拓跋麒勋的眼睛,“若没有个幕后组织穿针引线,本朝的士人又如何能造成这般影响?”

胡人少年嘴角上挑,挂起一抹别有意味的微笑。“方老爷想说什么?”

“拓跋少侠知道得这样详细,”方敬信道,“在下只是有些奇怪罢了。还请见谅。”

“爹!”方瑢听出父亲意思,立即就想抗议,却被拓跋麒勋一阵爽朗的大笑打断。

“方老爷怕两位小兄弟沾惹上什么麻烦人物,这是爱子心切,拓跋麒勋当然明白,”他说道,“不过请您放心,我只是一介行商而已,恰好在北境名声算响,同道中人多愿以情报相售,顺便我也就知道得多了些。至于什么‘幕后组织’嘛,我倒不信其有。此次民乱若是能有一点半点组织、而非自发生成的话,大概也不会败落得如此迅速——毕竟净军再强,还是老百姓人多势众啊。”

说到这里,他仰脖喝了一大口酒,直将酒碗里的烈酒一饮而尽。众人都以为他的话说完了,不料他放下酒碗,又似自语一般地加了一句:

“最多不过,是有人想渔翁得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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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话形容眼下情势,不能不说是贴切至极。”寝宫里,檀香袅袅,邓令寒斜躺在华贵的蟠龙御榻上,轻轻说道,“只是这样倒好。最怕的,是另一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渔翁’便是那蝉,咱们把注意都放在蝉身上,若是还有黄雀盯着,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百里秋凰侍奉在侧,含笑回应:“太上英明。不过既然已料到这一层,咱们也便算不得螳螂了。”

“那你说,咱们算是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捕螳螂,而捕雀人则是黄雀的末日,”百里氏的笑容明媚而深邃,“假如螳螂突然变成了捕雀人,那黄雀,可不就连落荒而逃也不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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