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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武侠修真 > 弈江山最新章节 > 第六十章 让权

第六十章 让权 免费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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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龙舟排成一列,沿天云江溯流而上,染黑的风帆在午夜里仿佛层层积云。由于净族昼伏夜出的习性,这些龙舟上的灯火到此时才纷纷被点亮。

“这就好像……在整个世界中,只有我们是存在的……”

苍老的嗓音如幽灵低语,在漆黑一片的至尊龙舟里回荡。

话音方落,舱内的红烛就被点燃了,一时间,雕龙玉榻、烟罗纱帐、镂金香炉、精织华毯,在烛光中融合成了一个金碧辉煌的奢华世界。而天下第一人——太上皇邓令寒,便**斜卧在这世界里;他幽深的双眼出神地望向窗外的一片黑暗,仿佛那里才是他真正的归宿。

百里秋凰将上等檀香填进了香炉里,便端起药碗,朝老净皇款款走来。

“太上说什么呢?是梦话吗?”她巧笑揶揄道。

“不,只是感慨而已。对净族来说、最美的永远都是黑夜呐……”

邓令寒在银丝绮罗软垫中蠕动了一下,同时颇有些不快地看了女人手中的药碗一眼。

又到服药的时间了……每天的这个时候,都是他最厌恶的时刻;这就好像总有个鬼魂紧紧缠绕着,在他耳边不断提醒死亡的接近,长此以往,就算是再坚强的人,恐怕也会被折磨得几近发狂。

百里秋凰当然了解他的心思。因而曼妙举匙、自己先将药尝了一小口,药汁苦涩难当,她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反而向邓令寒柔声劝道:“苦口良药。太上万钧之体,切不可讳疾忌医啊。”

邓令寒觉得自己仿佛得了安慰,再接过药碗时,心情便也不那么烦躁了。他仰头将药汁一饮而尽。

此时“天色”尚早,距离净朝最重要的朝会仪式——子夜朝——还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按照惯例,这段时间是太上皇专用来与百里秋凰商议机密事宜的。

“鲁岸那乌山奴的野种,现在多半已焦头烂额了吧。”老太皇闲闲说道。

“理应如此,”百里秋凰从容笑着回应,“他既想在守旧派中间有一番作为,又不敢忤逆了太上‘淮宁自治’的明旨——这可不难为了他?”

太上皇轻轻拍着手边的软垫,“你说他已有所顾忌,朕却觉得未必,不然,怎么连净军也给他调去了?看来十二卫里面还有宗人府的党羽……先前是不敢抬头,如今见朕不大管事,便生了些不臣之心出来。”

龑雪皇帝虽语气轻描淡写,表达出的忧虑却是严重而认真的。百里秋凰自然明白:邓令寒登基至今已有二十八载,这期间,几乎无时无刻不处在与净族宗人府诸位元老的明争暗斗之中,斗到最险象环生之时,连大位也险些难保。宗人府七元老虽很少露面,却也能凭着余威、硬将其代理人:李长鹤拱上内阁首辅的位子;假若邓令寒在此时稍稍松懈一点的话,那伙守旧的势力、或许真的会卷土重来……

“这样看,”百里氏强自转忧为喜,说道,“汉州那神秘乱党倒帮了太上一个大忙呢。王宇翔摆明是宗人府和李首辅的人,他一死,太上便有机会将烨玄卫纳入手中了。”

听她提及“神秘乱党”,邓令寒眼里闪了道寒光出来,人也精神多了。“那乱党是什么身份、你有头绪了么?”百里秋凰素来是替他掌管武林情报的。

“头绪是有的,只是尚未掌握证据……”女人迟疑说道,“太上可听说过‘薛门三侠’?”

邓令寒短暂思索片刻。“似乎有点耳熟……”

“此三人分别名叫:薛铭、薛钊、薛铳,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其家门为离春世家,不仅以酿酒之业冠绝剑南,更是天下第一门派——紫桐派的四大家族之一,与京城的骠骑孙家可谓齐名,传到三兄弟这一代,改以家财济贫、专事任侠之道,近年来纠举了不少污吏贪官,无形中,对太上整顿吏治的新政可谓小有助益……”秋凰如数家珍般叙述着,至这里却停顿了半秒,“太上要对他们如何处置?”

邓令寒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浊民要纠举净官,可是很容易犯下大不敬之罪的。”

秋凰释然微笑。“太上放心。这三人做事极有分寸,虽是专与不法之净官作对,却很小心不直接与净族对峙抗衡,只找那些做爪牙的浊族吏员或黑道势力的麻烦……”她顿了顿,“唯有这次是出了点格,可总归还是帮了太上的忙不是吗?”

“野猫也能捕鼠,却终是要偷鱼的。”邓令寒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既已借他们之手除掉了王宇翔,接下来,就该连他们一并除掉了。你说是吗,小凤凰?”

太上皇的眼里虽带着笑意,却格外令人不寒而栗。百里秋凰连忙掩饰胆怯,强自温婉颔首,应答道:“太上所虑甚是。那这件事,就交给秋凰来办好了。”

“嗯,”邓令寒轻拍了拍她的手,“你办事,朕是信得过的。”

这时,门外响起了随侍太监的脚步声。

“启禀太上——子夜朝时辰已到。”

百里秋凰听了这请示,便缓缓扶邓令寒坐起身来、准备着装临朝。

“今天朕的精神头似乎格外足些,”老太皇虚弱地笑道,“就陪那些蠢货好好玩玩吧!谁知道……还能玩几天呢?”

秋凰凄然一笑,对此只是闭口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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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大员,至少有一半与内阁首辅李长鹤留在了东都;余下的一半则随侍在太上皇、净皇身边,作为对圣驾权威的装饰。此时的午夜朝,便主要在这行在的小朝廷间举行。

此外,由于船队距离汉州已不过二、三个时辰路程,身在汉州的鲁岸便也连夜赶来,希望能用这份恭谨博得太上的些许好感,稍稍挽救一下自己的颓败之势。

“汉州的局势,朕也都听说了。”珠帘后,邓令寒的语气还算温和,“王宇翔身为一卫执令,居然命丧三个江湖草寇之手,说到底,这也不能算你鲁内使的责任,谁叫他自己没本事呢?你一个三品宪官,要指挥调动那么多的净军,还要和淮宁省这些化外之民斗智斗勇,也实在是难为你了!”

跪伏在众目睽睽之下的鲁岸完全没料到太上会说出这样柔和的话语,一时间愣住了,也不知是该请罪,还是该谢恩——好在二十多年的官场沉浮早赋予了他敏感的本能,这迟疑只维持了短短一瞬;他很快便又记起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微臣知罪!”高大的净人伏地恸哭起来,“微臣未得‘千绫圣印’恩准,便私自调兵,实在是罪无可恕!只求……只求……”他想说些“赦微臣不死”之类的话。然而话到了嘴边,却又记起:太上皇帝邓令寒是素来不爱听这等求饶之语的;有时表现得视死如归一些,反而能让这位行伍出身的老净皇龙颜大悦……这样想着,他便及时改了口,大呼道:“臣罪丘山,无可辩驳,但请太上圣裁!”

按照净朝法制:唯有持有“千绫圣印”之人,方能调动从阴帜卫到笼香卫的十二卫净军;除此以外的驱策则均视为谋逆之举。而鲁岸本是凭着宗人府后台在十二卫中的余威才能暂执兵柄,一旦面对“千绫圣印”持有者——邓令寒,便自然名也不正、言也不顺,除了认罪,再无他话可说。

邓令寒隔帘看着他瑟瑟发抖的模样,此时只是冷笑一声。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老净皇悠闲说道,“况且防患于未然、临事机变,这本就是你内翊司的职责,你是有功之臣,朕不会罚你。朕现在只是想知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太上皇的问题再次让鲁岸感到措手不及。他本以为,接下来邓令寒要问的,一定与他背后的支持者有关(他尚未做好替李长鹤等人承担全部责任的准备),却没想到会是这个……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不禁抬起头、望向重臣队伍中的内都御使石涉河——后者是守旧派中唯一随圣驾南下的,也是他此刻唯一指望得上的救命稻草。

“鲁大人不必紧张,怎么想就怎么回答,”石涉河温言开导,“反正论到用兵之道,天下是无人可与太上相比的。”

言下之意:就算鲁岸说错,邓令寒也不应有所怪罪,否则就失了兵家前辈的风度了。

邓令寒戏谑微笑着,用手指在扶手上写下了“老狐狸”三字。

那边鲁岸则清了清嗓子,开始阐述自己的看法——或者说,是他到目前为止的做法,毕竟他已在汉州与逆贼缠斗了好些时日了。只不过过程太不顺利,他在叙述时也着实有些心虚。末了,他又连忙加上了一句:“之所以如此部属,是因为……因为微臣觉得:年前东都一役,太上挥军攻城、半日而令叛乱尽弭,这实在是极英明神武的决断……而眼下事端又与当时相似,于是微臣便想……想效法太上……”

“效法朕?”邓令寒大笑起来,“你有那个能耐么?”

鲁岸自知说错话,连忙叩头请罪。“是、是!是微臣妄言了……”

“兵之要者,威也,威盛则兵兴,威败则兵亡,”邓令寒毫不理会对方的惶恐,仍继续论道,“眼前的局面便是个极好的例子。你把烨玄卫调进汉州来,本是要威慑当地之人,可堂堂烨玄卫执令却在军阵中横遭暗杀,还被传首全城,如此,兵威便早已尽丧了。此时再开战,还能有什么意思?”

一番话说得鲁岸哑口无言。待要继续请罪,老太皇的话锋已指向了别处。

“皇帝,依你看,这眼下的局势,应该如何处置呢?”

众人的注意力首次集中向龙椅之上,而此时,新任净皇姜沅已如同木偶般静坐了大半日了。此人本来出身市舶司官僚,对眼前这种行军打仗的事情是最没有概念的。一听太上问向自己,顿时便有些惊慌了起来。

好在他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

“关于这个……”他舔了舔自己宽阔的嘴唇,“有个人,可以替臣回答太上。还请太上赐他上殿。”

“哦?”邓令寒假装惊讶,尽管这只不过是一出他早已导演好的戏——对于姜沅暗中策划的小伎俩,百里秋凰早就替他打探得一清二楚了。“那就宣他上来吧。”

有小太监去传了指令。

过不多久,舱门打开,一个身穿四品官服的瘦高老者便弯腰走了进来,不急不缓地跪在鲁岸身后,向两位净皇叩首行礼。“微臣梁州府丞——曾瑾厚,恭请太上皇万福金安,恭请皇上圣安。”

待他抬起头来,一些对他大感好奇的臣僚便不免有些失望:只见此人外貌平庸,虽仍是头发乌黑的年岁,狭窄的面孔上却已长满了深刻的皱纹;他的双眼深深隐藏在褶皱之下,显得晦暗而沉默,从这样的眼睛里,外人几乎觉察不出一丝活人的光彩——总而言之,这是个没有半点引人注目之处的寻常净族,也难怪这样一把年纪了,才只做到梁州府丞这样一个四品小官的位置。

“梁州府丞……”邓令寒若有所思念叨着,随即又道:“怪不得皇帝要举荐你,原来是梁州府的旧部啊!好、好,如此知根知底,再好不过。你就来说说看吧:如今汉州的局势进退维谷,咱们到了这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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