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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历史军事 > 白天知道夜的黑最新章节 > 第6章

第6章 免费阅读

"第八章骑士勋章

晴朗参加的面试有了结果,她被录取了。

记者一直被称作无冕之王,况且是电视台。她可以顺利进北京,解决户口。这对于应届毕业生来说,是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

可是晴朗却并不喜欢这个职业,当年只是为了不学高数和好找工作这两个现实需求之间的互相妥协。所以,拿着这个一ffer,她却一直在犹豫。

虽然,倾城在很多人眼里,只是个有心理障碍的问题男孩,不通人情隔绝世事。但是,她却从没有把他当成一个病人,她尊重他,甚至会认真考虑他的意见。她习惯于大事小情都跟他说一声,就像告诉爸妈告诉许烨那么自然。

“小怪,我拿到一ffer了,就是上次来我们学校特招的那家北京的电视台,全系只给了一个名额”,晴朗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倾城。

“太好了!祝贺你。”倾城的声音里有难得的欢欣激动。

“可是我不想做记者,我不喜欢追逐和渲染别人的光亮,更不喜欢给鲜花敷锦,为烈火烹油,我想做些更有意义的事”晴朗有些迟疑的说,因为她自己也并不确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什么样的事是更有意义的?”倾城问。

“我不知道,我想,或许因为我的存在,让别人的人生会有所不同,让周围的这个世界有所不同?”她不确定的口气。“我觉得做记者,也可以有很多种。狗仔队是一种,像法拉奇那样穿行在西贡c金边c墨西哥城c圣保罗c科隆坡的硝烟里也是一种,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那一种。职业只是个,世界这么大,关键是你知道你想去哪里?无论我们从哪一点出发,只要方向没错,总会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的。工作是可以换的,等知道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再做改变也不迟”。倾城的回答突破了晴朗平时对他的认识,让她微微讶异。

“你说的对,以后我会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她不再纠结了。

“我给你准备了毕业礼物,你很快就能收到了。希望你会喜欢。”倾城的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温柔。

时间计算的分毫不差,在她毕业典礼那天,她收到了倾城的毕业礼物,一大捧晨露晶莹的白色香水百合,她一个人几乎抱不住,和一只用紫色缎带系起的水晶盒子。那盒子上满雕着绽放的太阳花,花朵凸出,一朵朵立体又生动,在阳光下玲珑剔透,光彩潋滟。晴朗在女生宿舍三层所有女生的围观和注视下,打开盒子。

倾城的礼物是一条项链,细细的白金链子上的吊坠,她一眼就认出来,中心的主体是他在上次的“勇敢者的游戏”中获得的那枚勇士勋章,但他精心的磨平了勋章四周的锐角,把它变成了椭圆形,然后在四周用玫瑰金c白金编织成缠枝卷草装饰,枝蔓间盛开着的也是朵朵小小的太阳花c用金色水钻做的花蕊,楚楚地折射着阳光。

太阳花簇拥的勋章正中,是一个骑士。

女生们一边笑闹着传看这个漂洋过海而来的礼物,一边或善意或妒忌地开着玩笑,很多人都知道倾城的存在,但她们不知道他并不算正常。

晴朗打开花束下的卡片,卡片也是自制的,缀满了他手绘的太阳花,只有一句话:

你是我的阳光,因为你爱上白天。

毕业快乐!

署名小怪。

晴朗真的很意外,这个礼物的用心和倾城长久以来的冷漠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仿佛冰雪冷冽c天地静穆中突然瞥见一枝红梅开的傲雪凌霜,讶异和感动中模糊地嗅到春的气息。

在喧闹的人群背景音里,这一刻,闯入记忆的是数年前初识倾城时的情景,虚拟世界更兼遥遥迢迢的地理距离,两个不同世界里性格殊异的人。

“你愿意做我的师父吗”?

从此他成了她的世界里一份再自然不过的牵念。在时差里,他的黑夜和她的白天重叠着边际,他的语言和她的文化交汇着边界。

她一直把小怪当成一个怪癖的孩子,他的孤单c脆弱c倔强触动了她内心的柔软,让她固执地想将阳光照进他的世界,那么想让他开心c明亮。她一直觉得是小怪需要她,需要她的陪伴和照耀。这一刻,她内心有汹涌的潮汐,才明白在对小怪的疼惜和顾念中,也完成了自己的成年礼,人生中的许多初次,不管是伤悲还是高兴c消沉还是飞扬,陪她一起经历的是小怪。

晴朗又回到了北京,毕业实习时她曾在这个城市待过一年的时间。而这一次,站在夏天夜晚的天桥上,看着三环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河,远近鳞次栉比的建筑,霓虹璀璨,华光潋滟流泄,身边匆匆而过的行人,正奔向等待他们的那一窗灯光。

晴朗心里有些孤单。

除了少数和她一起分配到北京工作的同学以外,这个城市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就像倾城所说,一张洁白的画纸,她要开始一笔一笔画上属于她的线条c结构c填上她喜欢的色彩。

这一批来台里报到的应届毕业生有六个,根据自己的意愿和栏目进行双向选择,等待分配到各个栏目去。晴朗主动和台里领导提出,她想到一个叫《深度30分》的栏目去做见习记者,这个栏目是以揭露曝光负面社会新闻的深度报道闻名的,选题涉及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需要去现场搜集证据和素材,时常需要暗中拍摄采访,有一定的危险性,还经常出差,一般新人尤其是女生都不愿意去,人家栏目也不想要毛都没长齐的新人。台领导颇有些为难,但又要保护新人的工作热情,于是就把这个烫手的热山芋直接扔给了深度30分的栏目主任,恶人让他去做吧。

结果晴朗在他办公室破天荒地待了一个小时又二十分钟,出来的时候,她开开心心的报告台领导,主任同意收了她。和台领导汇报的时候,她低眉顺眼做乖巧状,却自动省略了后来告诉许烨的那一段:

“杜主任最后看了我半天,叹了口气说:我看你也是个过路的妖怪,收了你吧。”晴朗笑嘻嘻地模仿老杜意味深长的眼神,分明下面还有句没说出来的潜台词:“省得你去祸害苍生。”

许烨也觉得这个栏目对于一个初出茅庐的应届毕业生过于挑战,况且还是个女生。但是她知道晴朗很难被这种理由说服,终于还是没说什么。几年的相处,她们已经磨合出最合适的相处方式。

“为了让老杜答应,我说我从小练跆拳道。不行,我得去报个班,赶紧把这个学了。”晴朗忙着打开电脑去查电视台附近的跆拳道馆。

许烨一听实在忍不住了:“怎么还要动手啊?台里那么多栏目,你就非去个要练无间道的?”

晴朗满不在乎地说,杜杜,就是答应要我这个老杜,其实是我新闻系的大师兄,年轻时才华横溢,很早就成名了,但是这么多年却一直没能升上去,就是因为太狷介散漫,所以他的部门是整个台里最适合我待的地方了。我那简直就是老鼠掉进米缸里,乐不可吱!”晴朗亲热又安抚地搂着许烨的脖子,学着老鼠小声吱吱了两声,悄悄说,不能让杜杜知道我死乞白赖非去他那里,居然不是仰慕他的才华。

许烨想起在学校军训的那会儿,要求叠被形,被子要叠成棱角分明的豆腐块,牙刷筒里的牙刷头要顺着同一个方向摆,桌子上要求只摆放笔筒c书本不超过三本。可是晴朗却从来不叠被子,她睡上铺,说被子早晨叠了晚上还要打开,何必自找麻烦,浪费生命?等到教官来检查内务,她就把被子扛到楼下晾衣杆上去晒太阳,然后把桌子上堆积如山分不出什么是什么的一大堆东西,都秋风扫落叶一般统统拿一个大洗衣盆装了,送到公共水房去暂避一时。

教官来一看,床上空空如也,桌上坚壁清野,就问晴朗她东西呢?她振振有词的说,一个冬天都阴雨连绵,今日晨起好不容易看见太阳出勤,赶紧拿下去晒太阳了。

教官脸就白了,瞅瞅桌子,意思是那这里是怎么回事?

晴朗面作严肃,“既然要求整洁规制,那什么东西都不摆,自然是最彻底的整齐了。”

许烨一想起当年教官气绿了的脸,就忍不住嘴角上扬。晴朗一直活得恣意,自己甚是羡慕。只是她敢做的,许烨也只能是在心里神往一下。从小出身于诗书簪缨世家,家教森严,家中无男孩,她被父母寄于厚望,从小当男孩培养,望其出息。她无论如何都不敢辜负不敢尝试。可能就是因为这份向往和不敢,别人眼中反差这么大的两个人才成了最好的朋友。

这样想想,她这样的性子,可能确实只适合待在这位姓杜的师兄麾下,晴朗才能实现她的人生理想:只要我完成选题,不管我是横着完成的还是竖着完成的,来没来上班c准时不准时,你都别管我行吗!也只有杜杜,才会答应一个见习生这样的要求。

第九章蒹葭苍苍

一个月后,晴朗被派到江城去采访,江城是她的母校所在地,是她的半个故乡。这个选题是她自己提出来的,也是她当学生的时候就想做的。

江城自古就被称为千湖之城,可见有多少自然湖泊和水系环绕着这座城市。可是今天这些美丽的水系在迅速枯萎消失,原因就是在房地产开发的洪流之下,有很多地方势力违规填湖开发,湖泊面积急剧缩水,变成了度假村c临湖别墅和高档公寓。

晴朗根据举报线索,一个私人企业违规擅自填湖开发青莲湖,就和杜杜申请,独自去采访。临行前,他反复强调:派她去不是实地采访,只是打前站,先去踩踩地形,摸清周边情况,等待栏目组进一步的部署,再开始正式采访拍摄。

晴朗嗯嗯啊啊地答应着,配齐装备,踏上了南下的列车。到江城的第二天,她就打扮的像个还在大学里读书的小姑娘到了青莲湖。考虑到可能要逃之夭夭,她穿了平底鞋,一条洗的发白的仔裤,一件粉红色的绣花衬衫外面,套一件白色粗织帽衫,一个双肩背包吊着小女孩喜欢的那种闪闪发亮的星星坠饰(其实她平时很少用这么女性化的配饰,白色的衣物她也很少穿,嫌难打理,伪装当然要反差越大越好)。

她手里拿着一个学校里学摄影的学生很常见的那种准专业的单反相机,配着长镜头,好像去湖边采风摄影的大学生,大摇大摆地靠近了青莲湖。她肯定不会笨到出示记者证从大门进去。虽然在江城上了四年大学,这里几乎没有她没去玩过的地方,但是她是天生的路痴,从来不记路,方向感也特别差。用她逻辑解释,这不怪她,是因为人类始祖的分工就是男子负责外出打猎,而女子留守在营地附近采集果实,所以不需要很强的方向感。

但这难不住她,她去找了分到江城日报的同学李翃,李翃果然给她找到了一条可以绕进青莲湖施工工地的沿湖小路,而且很够义气地自告奋勇陪她一起去。

那天,开始的时候天还很晴朗。初秋的天蔚蓝干净,穿过湖边的芦苇荡,是一片蒹葭萋萋,摇曳在风中,投影在湖水中,洁白的芦花向湖中央一路迤逦,轻羽柔雪一般,在远处迷离成一片幽深雾气,有白鸟嬉戏,偶尔惊起,翅尖掠过碧波,漾起涟漪,云影摇晃。

晴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闭了双眼,只用嗅觉去感受空气中淡淡的青荇芦花混合着潮湿泥土的味道,当五官中的其他感官尽可能缺位的情况下,其中的一种感觉就会变得更加敏锐。

身边的李翃一边用晴朗的相机抓拍下这个瞬间,一边调侃:蒹葭苍苍,白露茫茫,有位伊人,爆料惊魂。你说该有多煞风景!?你一个小姑娘,偏要去搞什么负面曝光。江山如此多娇,莫要辜负韶光啊!

李翃是江城本地人,上学的时候就胸无大志,早早就给自己联系好了留在江城日报,守在父母身边继续混吃混喝,记者这个职业又自由,他活得比上学的时候更加疏懒。今天能陪着晴朗来犯险,实属不易。

晴朗也不过多解释,人各有志,各有各的活法,不能勉强,你也不能说只有你认定的意义才是真的有意义,开心就好,她一向对此宽容。

此刻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湖面的空濛寥廓,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多了很多厚重的云彩,遮住了午后的阳光,空气中潮湿欲雨的气息,混合着湖边的水气氤氲,光影色彩遽变,把逆光的青色芦苇荡c湖面的倒影c远处的小房子,渲染成了水墨画的意境。晴朗感到了一丝初秋的寒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不自觉地就叹息了一声:“像他们这么肆无忌惮的填湖开发,下次再回来的时候,这样的美景就看不到了吧?!”

习惯了没个正经的李翃被她脸上真挚的淡淡惆怅刺得心里一阵不自在,敛了脸上的惫懒神色,说,“走吧,好像要下雨了,我们往工地那边去走走,看能不能问到什么消息?”

他们穿过芦苇荡,沿着湖岸走,直接就走进了填湖的前沿工地,他们脚下就是刚刚填好的湖面,湿润的泥土,像刚刚翻耕过的田地,只是将要生长起来的不是庄稼,而是高档别墅群和会所。这片新生的土地从原来的湖岸一直向湖心深处延伸,自信地要将自己的俗世之美,融进这片千万年来自在来去于四季轮转中的画卷之中。

他们假装成一对年轻情侣,一边说笑着假意给对方拍照,一边趁机拍下工地的施工情况,不时地和公司上的工人们打听着,工地开工的时间,填湖的面积,将要开发的建设项目,工期多长,有没有见过老板等所需信息。

晴朗一派天真烂漫,配上大大咧咧,说话随便的李翃,两人将暗访伪装的甚是无心。今天工地上的工人比平时少很多,是因为上面突然下令让这两天停工。他们日夜住在工地,甚是枯燥,这两天更闲的发慌,突然看见俊男美女的好奇宝宝,李翃还不时递上一支好烟,大家也乐得接过来点上,闲聊一阵。

两人进行的甚是顺利,没注意到自己二人已经引起了注意,更不知道其实这些能做房地产开发的私企都水深得很,在媒体也都有人有眼线,此前已经得到了内部的线报,说最近有关于江城青莲湖违规填湖开发的选题已经在台里的选题会上通过,会有记者来暗访。老板马上通知湖面工地这两天暂停施工,注意提防北京的记者来采访。工地上的小头目发现晴朗二人虽然不像记者,但是问的问题却很详细,于是就到前面报告了。

几个魁梧的男人突然就出现在晴朗和李翃的背后,粗声问:你们俩是干什么的?怎么进来的?

李翃吓了一跳,和晴朗交换了个眼色,意思是不好,随时准备跑。然后故作镇定的用江城话说:我们是学摄影的学生,来这儿采风的。

那几个人中带头的狐疑地看看晴朗手中的照相机,说:工地上乱糟糟的,有什么好拍的?说着伸出手想要从她手中拿过照相机:“把你们拍的拿给我看看!”

相机里全部都是工地的施工照片,一看就露馅了。李翃当机立断,说声跑路,一把拽住她就跑。几个人在后面紧追不放,一边吆喝:“抓住他们,千万别让他们带着相机跑掉。”

两个人慌不择路,一边跑一边把施工现场堆积的一些废料c建材通通推倒,阻拦后面的追兵。两个人在工地里的帐篷之间绕来绕去,李翃百忙之中拽过晴朗脖子上的相机,抠出了存储卡,然后把存储卡塞进晴朗手中,说,“我们一起跑,肯定跑不掉,我拿着相机,引开他们,你往来时的路跑,原路返回”。

晴朗急切地阻止:那你怎么办?这是我的选题,不能连累你。

“我是江城日报的记者,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的,抓到了顶多揍一顿。我是男的。”李翃一边说,一边故意让后面的追兵看见相机在自己手上,然后把来时的路指给晴朗,使劲推她一把:快,往那边跑,你跟我在一起,是我的累赘,别忘了,我是系里的3000米第一名。

晴朗也是个爽快性子,想清楚了不再迟疑,捏紧存储卡就往反方向跑去。那几个人看的分明,相机在李翃手中,简短商量了一下,兵分两路,重点追李翃,只派了两个人继续追赶晴朗。李翃计划的很好,可惜他不知道晴朗是个路痴,三转两转就迷失了方向,很快就正向着和来时的路背道而驰的方向跑去,她去的其实是芦苇荡的另一端,但到底是离开了工地。

此时已经下起了雨,雨虽然不大,但是湖边的新土很快变得泥泞,晴朗深一脚浅一脚的跑不快,束发的发带渐渐跑松了,长发披散着额上的碎发往下滴着水,不时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发觉自己已经完全不认识路,周围的环境也明显根本没有来过,阴郁的天色,陌生的环境,下雨的时候,孤独一个人在迷雾中寻找出路,如果说每个人心里都有不愉快的禁忌梦境,这原本就是她从小最不愉快的梦境,何况这个梦境还破天荒的增加了一个情节:被人追赶。

正走投无路,突然听见前面的芦苇丛一阵响动,抬头看去,一条小船正拨开稀疏的几叶苇枝,悠悠荡过来,可能是因为下雨了,准备就近靠岸躲雨。

晴朗像是溺水的人突然看见一块浮木,不由分说就跳上了船。船本就没停稳,她又跑的急,整个身子都栽进了船上那人的怀里。那人只好一把扶住她,免得自己和她一起栽进水里。她就势一把抓住船夫的胳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救一一一我,赶紧一一一开船,有坏人追我。”

那船夫是个年轻男子,抬起头看了一眼晴朗后面紧追不舍的两个大汉,又好奇地看着狼狈的她。

“快走啊,他们来了”,晴朗气急败坏地捏了一把那男子的胳膊,回头去看那两个渐渐逼近的人。那男子被捏的“嘶”地一声牙缝里吸了一口气,嘴里在一边嘟囔着,但手下却不再迟疑,立即用船桨点了一下湖岸,将小船再度一荡重又回到了湖中。然后奋力的一左一右的划动船桨,很快小船就远离了岸边。

那两个人眼看就追到了,谁想绝路里居然冒出一条船来,气得站在岸边跳着脚乱骂一通,却也无计可施。

眼看离岸越来越远了,晴朗大大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用手去拢遮挡在脸上的被雨水濡湿的长发,手中一直捏着的那张存储卡就滑落到船板上,啪的一响,她赶紧弯腰去捡,又宝贝地在自己身上衣服上蹭蹭上面沾的泥水,那男子眼尖早已经看的分明,问道:“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追你吗?”

晴朗这才想起去打量自己的救命恩人,高高的个子,穿着一件天蓝色的t恤和灰色的立领外套,卡其布的长裤,头发眉毛眼睛都很黑,显得五官分外的鲜明,让人看了一眼就印象深刻。被雨水打湿的头发乱七八糟,贴在他的额上,他的眼神懒懒的,似乎对这雨毫不在意的样子,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船,一边饶有兴趣的盯着晴朗上下打量,唇角微微上扬,仿佛还在好笑,同样都是落汤鸡,却并不像晴朗这般狼狈。

晴朗老老实实地说:谢谢你了。害你不能靠岸,又回到湖里来了。

“别转移话题,他们干吗追你?别告诉我他们调戏良家妇女,良家妇女不会在这样的天气里出现在芦苇荡里。”那男子戏谑地说。

“这人不会也是个坏人吧?”晴朗心里顿时警铃大作,她的眼神里立刻就有了怀疑和戒备之色,“不会这么衰吧?才离虎口又上贼船,这可是在湖上,一个人没有,要是这个人是歹人,什么什么的,然后再抛尸沉湖,那可真是方便!”她一边心里叫苦,一边不自觉地就浑身紧绷,往船尾缩了缩。

那男子把她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眼里的光芒更盛,唇边的笑意也在不觉加深:现在知道怕了?不会太晚了点吗?

晴朗看着他唇边眼底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直觉告诉她,他不可能是个坏人,坏人不会有这么干净明亮的笑容。她定了定神,继续手里的动作,用方才滑落的丝带重新把头发绑好,她挑起鬓边的两束长发,交织到脑后,用丝带熟练地绑成一束,让其余的长发就散落在肩头。她明净如玉的脸上,一颗水滴正从额角慢慢滑落。那男子看着她的动作,心里难得的一动,这女孩的皮肤真好,濯濯玉色,在这样暗沉的天色里更显得如透明一般,

“你不是坏人,不是刚救了我吗?”晴朗干脆地说。

“你要是不告诉我,他们干吗追你,我说不定就想做个坏人了。至少,我可以把你送回刚才的岸边去。”那男子挑挑眉,仿佛真的在斟酌是不是该这样做。

晴朗顾不上和他打嘴仗,她惊魂甫定,突然想起还在被他们追赶的李翃不知道跑掉没有,赶紧手忙脚乱地去摸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居然没有信号。她一急,想到李翃为了帮自己而身处险地,想到自己不听老杜的非要深入现场,现在还连累了李翃,声音里就带了哽咽,“李翃,你跑掉了没有?对不起。”

那男子见晴朗眼里泛起了泪光,收敛了自己的调戏之意,难得的正色问:“你还有同伴在岸上?也在被他们追?”

晴朗抽了一下鼻子,忍住泪意说:“嗯。我们两个跑散了。能不能麻烦你尽快送我回到大路上?只要是能让我打车回到市区的地方,或者随便什么有信号的地方就行。”

“我不白让你送我,我给你船钱”晴朗又补充说。

那男子微微一哂:“成交!”

就不再多话,他开始用力地划动船桨。

晴朗一边担心着李翃,一边无意识地看着专注在划桨的男子,他似乎很不怕冷,外套随便地敞着怀,袖子高高挽起,小臂上的肌肉随着一次次的用力而自然紧张饱满,雨水浸透了蓝色的t恤,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随着他开合起伏的姿势,显出清晰的轮廓线条,从她的角度,能看到他大半个侧脸,他的唇紧抿着,眼睛眺望远处,似乎在想哪里是最近的靠岸地点。不嬉笑的时候,他脸部的轮廓深刻坚毅,让人看着就觉得很安心的那种。

晴朗虽然心里很是焦灼,但是此时的沉默让她觉得有些尴尬,毕竟人家在帮你,总不应该冷场吧。她在想他究竟是什么人?

那人被晴朗窥测的目光看得有所觉察,转过脸冲她一笑,仿佛已经猜到她心里正在想什么。

“放心,我不是坏人。就是这附近的村民,平时出去打工,最近家里有事就回来了。他一边正色说,一边安抚地笑着。这次的笑容不像开始时带着点揶揄和玩笑,是让人看了会安心的那种很纯粹的笑容。晴朗是典型的文科生思维,看人主要靠感觉。她几乎立时就信了。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没不放心,我说了,你不会是坏人。”

“那你呢,现在是不是可以让我知道,我是不是在帮助一个犯了事的坏人逃之夭夭?”看晴朗安心,那人的笑就又有了嘲弄调戏之意。

晴朗想了想,觉得再撒谎好像有点对不住,稍微犹豫了一下,她说:我和我同伴都是记者,我们是来暗访的,听说那个私企没有批文擅自填湖开发,结果我们中途被发现了。我同伴为了掩护我,引开了大部分追兵,我们就跑散了。”

那男子神情略一紧。他当然并不是这附近的村民,他叫裴缜,是北京一家全国很有名的酒店管理公司的ce一,而且和晴朗所说的这家私企老板张越也认识,他这次来就是因为董事会让他来考察青莲湖度假酒店的开发项目,在这里已经待了好几天了。今天玩心重,让人找湖边附近村子里的人借了一条船,自己划船去钓鱼,不成想中途遇到雨,原想上岸避避雨,无意间却巧遇被追赶的晴朗,还帮了她。原本说自己是附近的村民,只是想逗逗小姑娘,随便胡扯,可现在还真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要不回头让张越知道他帮北京来暗访的记者偷拍工地,那可解释不清楚了。张越那人心眼小,势必会影响两个公司的合作。可是这小姑娘还像个学生呢,他已经出手相助,现在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出卖她,只能帮她逃掉了。但是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了。

裴缜心念转的快,一瞬之间已经把事情想的通透,继续装出一副惫懒口气说:小姑娘年纪不大,做的事情不小。人没事已是万幸,等找到你同伴赶紧回去吧,别把事情搞太大,对你们也不好。

晴朗未及回答,裴缜又忍不住补充一句:“那老板据说挺有背景的,最好别惹他。”他对眼前这个小姑娘有莫名的好感,干净直爽,想到张越平时的作为,他有些担心。

晴朗点点头,随便答应一声。说着话,裴缜已经找到了一个靠岸地点,目测一下方向,他觉得应该能从这条小路穿过湖边的湿地,回到大路上去。

“看见前面那个缓坡了吗?靠岸后,会经过一片湿地,穿过坡上的树林,应该就是大路了,手机就会有信号,你应该能叫到车带你回市区。”裴缜指点着路线对晴朗说。

此时暮色已经降临,雨还在下,那片树林看上去黑魆魆的,晴朗望着,不知道是被雨水淋湿,还是心中害怕,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她不好意思再麻烦裴缜,但是以她路痴的程度,她真的不确定她能顺利穿过树林。

裴缜看看还在发愣的晴朗,叹了口气,决定还是自己亲自送她到大路上,天色已经暗了,把一个小姑娘撇在这荒郊野外,自己也委实不放心。

船靠岸的时候,他自己先跳上岸,然后伸手给晴朗,握住她手的时候,裴缜的心居然再次动了一下,她的手小小的,却不是那种美女常有的纤细修长的手指,她的手软软的,像只小动物的小爪子,有厚厚的柔嫩肉垫的那种。

她一看就不是那种乖顺的女孩,话说回来,哪家乖顺的女孩能跑到人家工地上来偷拍还被追杀?但此时又冷又怕,她安静又小心翼翼,无条件地信任着他依赖着他,让他握着她手的时候,就觉得握到一只小猛兽的爪子,它现在处于弱势中,为了表示无害,暂时乖觉地收起了所有尖利的爪子,只软软地让他握在掌心。

裴缜拽着她的手越过湖岸上的泥泞和水洼,然后并没有松开,牵着她继续往前走。晴朗抬头看了看他,很快明白了他为什么没有松手,她也没有再矫情,而是冲他讨好的笑了下。

他心里想,还真是人来熟呢。也不怕我把你牵去卖了?转念又想,我长了一张那么让人容易放心的脸吗?

一路上并不好走,晴朗被裴缜连扶带拽,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雨中变得更加泥泞的湿地中行走,不时有湖边的长草荆棘绊住裤脚,或者陷进被积水掩盖住的洼坑里,她不时发出一声惊叫,然后就手舞足蹈地要摔倒。但是裴缜这个护卫真的很厉害,他从小体育就是各门功课里最棒的,身体协调能力一级,他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把挽住她下坠的势头,或者在她再度陷入险情之前将她拽开。裴缜一边走一边嘴里埋怨:你是不是小脑不健全啊?小脑管身体协调,我看你绝对是小脑发育不全。

晴朗一边用手搭着棚子遮住眼睛,不让雨水模糊自己的视线,一边没好气的说:我体育很好的,你大脑不健全才会看出我小脑发育不全。

“那你看看,你连走个路都能跌跤,不是我拦着,你都跪拜土地爷多少次了?”裴缜不以为然。

“你管这叫路吗?我还没说你,你选的这是路吗?晴朗走的艰难,心里火大,已经忘记人家是见义勇为的义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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