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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

第十二章

大柳树村的人们始终没有赶上形势,没放出钢铁卫星来,却把几千颗卫星也装不下的粮食,白白烂在地里了。他们默默地忍受着饥饿,熬过了被称为“三年困难”的前后五个年头。生活的脚步,艰难地踩着岁月的阶梯,继续向前移动……今天又是中秋节了。

吴发林一手扶着儿子快跑的肩,一手提着装满日用杂品的篮子,父子俩在家门外等候还在房里修饰打扮的小芹。他们的住处,在城区一个奇大的大杂院里,吴家占着三间东厢,从室内床铺陈设看,老妈妈带一个还未出嫁的小女儿住在中间,一个尚未完婚的弟弟住南间,吴发林和小芹夫妇俩带儿子住在北间。现在弟妹们,上班的、上学的都出去了,只有老妈妈在家。

吴发林教儿子快跑说:“叫,妈妈快点儿啊!”

快跑嗓门特大,喊道:“妈妈!快点儿啊!”

小芹没好气地说:“催命啊?你们不会先走?”

吴发林又教快跑道:“叫,我要和妈妈一块儿走!”

快跑又喊道:“爸爸要和妈妈一块儿走!”

吴发林笑了骂道:“笨蛋!”

快跑又大喊道:“笨蛋!”

小芹掸掸衣服高声问道:“快跑的毛巾带了吗?”

吴发林说:“带毛巾干啥?他姥爷家没有毛巾?”

小芹说:“他们家毛巾抹布不分,脏死了。”

老妈妈从房角拿出一片粗布,递给小芹说:“在这儿。”

吴发林忙接了粗布。小芹又问道:“坐车的钱?”

在“新新居”里。黄吉顺和于凤兰满身灰尘,在衣柜、厨房、白案上下、红案上下、柴堆、房角,各处翻找。

黄吉顺暴跳叫道:“你到底藏到哪去了?”

于凤兰说:“我不记得了啊,你越吵我越想不起来。”

黄吉顺说:“他们来了,连顿面条都吃不上,不说我们装穷才怪呢。好好想想,到底放在哪了?”

于凤兰说:“能想起来还用找?”

黄吉顺说:“从头上好好想。上次你买了面,把它放哪了?”

于凤兰回忆着说:“他给我称了面——我就——拿回来了——拿回来——”

黄吉顺怒吼道:“谁叫你说面了?本哪?你放哪了?”

于凤兰说:“忘了。也许没给我?”

黄吉顺说:“绝对不会。粮店分两摊,会计一摊,粮柜一摊。先到会计那儿,交了购粮本和粮票,给了钱,会计算了账,收了钱,盖了戳,找了钱,然后必给你购粮本。这是一套流水程序,是他们的纪律,绝对不会不给你,这一摊完了,才能到柜上去称粮。”

于凤兰说:“那,我把购粮本放到哪去了?”

黄吉顺急道:“你问我?我问谁?我问你!”

于凤兰说:“天哪,这可怎么办哪!要不,我上街道办事处去叫他们给补发一个?”

黄吉顺说:“做梦!补发一个?!你得说明怎么丢的,丢在哪儿去了。”

于凤兰说:“我知道丢在哪儿了,还用叫他补?”

黄吉顺说:“还有,是贼偷了?火烧了?水湿了?你说你丢了,谁保险你不想弄两个购粮本?就算答应给你补一个,也得等他们调查清楚了,三个月以后见!臭娘儿们!你能干点儿什么?”

于凤兰说:“整整四年,过年过节他们回来一趟,都是打个转身就走,不在这儿吃饭,不就是为给我们省口粮嘛,现在都好过点儿了,才说今天在这儿吃饭,再不给他们吃顿饭,还是爹妈?”

黄吉顺说:“唉!八月十五,八月十五,我最怕这个八月十五!”

小芹在前,吴发林手牵快跑后跟,进了门,小芹疲懒地叫一声:“妈,爹。”

于凤兰说:“啊,回来了?”黄吉顺答应一声:“唔。”

吴发林久别亲人一样亲热地叫道:“爸,妈,你们好吗?”

于凤兰说:“好好。”

黄吉顺仍旧板着脸,应了一声道:“唔,回来了?”

吴发林教快跑说:“快跑,叫姥爷,姥姥,问姥爷姥姥好。”

快跑大喊一声:“姥爷姥姥好!”

黄吉顺顿时高兴了,笑道:“嗬!这是国防部长检阅三军哪!英雄气概!”抱起快跑说:“姥爷看看!长这么大个个子!噢!真快呀!你还认得姥爷吗?”转头吩咐于凤兰道:“快给他们泡茶!糖呢?拿出来!”

小芹说:“要喝自己泡。”

吴发林说:“爸,我自己来。”

黄吉顺说:“有茶叶,就这东西没有票也能买到。”慈爱地拍拍快跑说:“哎,快跑,想姥爷了吗?啊?”

快跑不响。

吴发林催快跑说:“告诉姥爷,想没想?”

快跑说:“没想。”

黄吉顺“哈哈”大笑道:“唔,好孩子,说实话。来。”放下快跑说:“吃糖,高级糖,姥爷给你买的。哎,‘高级点心高级糖,高级老头上茅房。’好吃的都给高级干部买去了,来!吃!”

吴发林泡了茶,喝着,吃点心,给快跑糖,把竹篮推给黄吉顺说:“爸,八月十五。”

黄吉顺说:“不要带东西,把快跑领来给我看看就行了。唔,这几年,总算连滚带爬地过来了,快跑也长这么大了。你们怎么样?”

吴发林说:“都挺好。你好吗?你们怎么都满脸的灰?”

黄吉顺莫名其妙,张眼道:“唔?嗨,问你丈母娘!老东西,脑子不行了,丢三落四。快跑,把篮子送给你姥姥。”

快跑抱起篮子进屋大喊大叫道:“姥姥!篮子。”

于凤兰答应一声:“噢,好。”

小芹问她道:“你身板还好吗?”

于凤兰说:“怎么算好?怎么算不好?吃得不少,可是没有力气,眼更不如以前了,脑筋也不中用了。今早晨说你们在这儿吃饭,我想去买点儿好米,找不着购粮本了,也不知放在哪儿了。”

小芹大吃一惊道:“购粮本找不着了?!”

于凤兰说:“和你爹找了半天。”

小芹说:“这可要命了,平时你放在哪里?”

于凤兰说:“抽屉里,没有。”

小芹说:“快找找啊。”

于凤兰说:“还有面,让我慢慢想想。”

小芹起身到厨房,命令吴发林道:“帮找找购粮本!”

黄吉顺说:“现在不找了,说说话。”

小芹说:“不,没了购粮本,吃什么?”

于是黄吉顺夫妇、吴发林夫妇动手各处翻检。快跑也跟着在屋里东一把西一把地乱翻。快跑从抽屉里拿出个矿石收音机,拨弄起来:“怎么不响?”

小芹看到收音机,眨一眼,从快跑手里拿过,放回抽屉。

快跑哀求道:“给我看看!”

小芹说:“别弄坏了。”

于凤兰看见收音机,哄快跑说:“它坏了,不响。”

快跑说:“给我看看。”

吴发林说:“啊,给你给你。”从抽屉里拿出收音机,给快跑。小芹斜眼看,不动了。

于凤兰突然举起面袋叫道:“哎呀,真是该死了,这不是在这儿?”

黄吉顺也高兴了,问道:“在哪儿找着的?”

于凤兰说:“就在这面袋子里。咳,我想起来了,当时,我怕丢了,先把它装在面袋里了,然后去称的面,回家来就忘了。咳,真该死了。”

全家松了一口气。黄吉顺说:“好了,吃顿安心饭。”拿起铁锹,到后院,掘井石板,挖出几块煤,又挖出一瓶酒,开水龙头冲了泥,拿回房后又回院去掩土,见快跑拿锹从深处挖煤,就笑嘻嘻地逗孙子玩儿,说:“没有啦,再挖也没有啦。”

快跑好奇怪地问道:“你怎么挖出酒来了?”

黄吉顺说:“地下长的呀。”

快跑问道:“还长吗?”

黄吉顺说:“姥爷叫它长,它才长呢。”

快跑说:“那你叫它长,我来挖。”

黄吉顺说:“它不长了,回家。”拿过锹,铲土埋煤。

小芹躺在黄吉顺夫妇屋炕上,摸着矿石收音机,沉思。

于凤兰在灶上忙。黄吉顺和吴发林桌边对坐,快跑跪在一边凳上,黄吉顺给他往碗里拣了大块肉说:“快跑,吃。”开了酒瓶,先给吴发林斟满杯,自己倒一杯说:“就这一瓶了,二锅头!给你留着的。在地下埋了五年了。来,喝。”

吴发林说:“现在市面上也能买着了。”

黄吉顺说:“也难见着,还那么贵。这是一九五八年秋里,我一看那架势,知道不对,埋下了几瓶。现在想想一九五八年,那算什么事?庄稼扔在地里不收,叫人去炼钢,老百姓能炼出钢来,要炼钢工人干什么?兔子能拉犁,还用养牛?那天晚上叫我守炉子,我睡着了,没炼出来,从那,再不叫我看炉子了,我才落个干净。”

于凤兰又送上一盘菜说:“你们慢慢喝。”

吴发林说:“妈,不用再做了。”

于凤兰又给快跑拣了肉,快跑狼吞虎咽地大吃。

黄吉顺说:“就预备下这些,想再做也没了。总比前两年好点儿了,一个月,凭票能买半斤肉,就是菜,买不着,不知什么时候来什么东西,排大队,临到你又没了。”

吴发林说:“青菜好说,我妹夫姜信在菜站上,我叫他拉点儿来。”

黄吉顺说:“你可别给我瞎说,菜站上怎么个规定我知道。进多少,出多少,每天都有数目统计在册,凭本限量供应的。”

吴发林说:“你别管了,反正我给你搞来。”

黄吉顺说:“有人好办事。你几个弟弟妹妹成了家,你也就好过了。”

吴发林说:“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一年一个,早点儿把他们打发了,完事。”

黄吉顺说:“过日子过的是人哪!快跑虎头虎脑的,成!那个……我说叫他改姓黄的事,你们怎么研究的?”

吴发林说:“我倒不在乎那个,姓什么不一样?姓五,姓六,姓黄,姓黑,姓什么也是他。小芹给我多养几个就有了,就是我那老妈,老封建。”

黄吉顺说:“行了,这事以后再说。喝酒!……总得有个人给我续黄家的烟火啊……以后再说。”

房里。于凤兰坐上炕沿从小芹手里拿去矿石收音机说:“还想这些干什么?你们过得怎么样?孩子都这么大了,从来没给我说说你们两口的事。”

小芹舒口气说:“过呗!”

于凤兰问道:“他对你好吗?”

小芹说:“好,不好,不都得过?”

于凤兰说:“只要不打架闹火的,再过两年,上了岁数就好了。天下没有美满夫妻,都是月下老拿红线拴在一起的。”

小芹说:“唉!那月下老眼神准不好,闭着眼乱拴!”

于凤兰说:“可不,有什么法子。就说你姐,赶前错后,她走了那一步。”

小芹说:“你别说了。今天我要去看看她,还想去看看张广泰师傅。”

于凤兰说:“合适吗?”

小芹说:“他能把我赶出来?”

于凤兰说:“我是说怕快跑他爹知道了要不高兴。”

小芹说:“管他。”

于凤兰说:“要去就早点儿去,给你姐带两块月饼。给张家也带点儿?”

小芹说:“带。”

小芹提竹篮走过广华街,走过水渠桥,走过大柳树村南小道,来到大翠坟前。坟前的香椿树已经对把粗了,枝叶茂密。转头见成民坐在坟前石板小凳上看书,成民也看见了她,两人相视良久。小芹在坟前放下一盘月饼,跪下,磕头,起身,站住,又看成民。成民抬头看她一眼,像不认识,又低下头。小芹提竹篮,脚步缓慢,向大柳树村走去。

小芹到了张广泰家门外,门外香椿树也已经对把粗,同样枝叶繁茂,一个小女孩在树下玩儿,一条狗见了小芹,向她狂吠猛扑,小女孩问小芹道:“你要进我家?”

小芹问道:“你家是谁家?”

女孩说:“我家是这家。”

小芹问她道:“你叫什么?”

女孩说:“我叫八月。”

小芹问她:“你爹叫什么?”

八月说:“我爹叫张成才。”

小芹说:“噢,你妈叫曲彦芳,对不对?”

八月说:“对。你叫什么?”

小芹说:“我叫阿姨。”

八月说:“你要进我家吗?我给你打狗。”

小芹说:“不,我不进你家。八月,你把这盒月饼拿回家,给你爷爷奶奶,好不好?”

八月说:“爷爷奶奶,我爹我妈都不要别人的东西。”

小芹说:“阿姨这个他们要。你拿回家。”

八月接过月饼盒,高兴地跑回家,小芹转身回路。门口出现了王玉珍,看见了她的背影。

八月捧着月饼给王玉珍说:“奶奶,月饼。”

王玉珍问她道:“谁给你的?”

八月回头不见人了,奇怪地问道:“呃?哪去了?”

王玉珍说:“回家。”

在大翠坟前。“小顶针”挎着装满豆角的柳条篮子站在成民面前说:“要起风了,回家。”

成民起身,向她点点头,走了。这情景恰被路过的小芹看见,待成民去后,她又到大翠坟前坐下。眼望秋空,心头飘起一阵悲凉,想道:“成民见了我都不说话!可见他们多么恨我们黄家!”

“小顶针”李秀英在大翠坟后的田头,赶上了也挎着装满豆角的柳条篮子的李寡妇,对李寡妇说:“他走了。我一个人见了他,总觉着臊得慌。”

李寡妇问道:“没说话?”

“小顶针”说:“没有。”

李寡妇气恨地说:“你真没有用。”

“小顶针”说:“七婶,他忘不了大翠,会对我好吗?”

李寡妇说:“我再和他说说。这号实心眼的人,得开导。”

张广泰家。张广泰瞅着小芹拿来的月饼盒,怒气冲天道:“给她送回去!”

王玉珍问道:“你去?我去?”

这时,成民进房来了。张广泰对他说:“成民!把这盒月饼给黄家送回去!”

成民慢慢摇头说:“小芹去给大翠上坟了。”

张广泰吃一惊,问道:“是吗?她怎么样?”

成民说:“我没仔细看,也没问。”

张广泰低头思索地“唔”一声。

正巧,成才进房来了。张广泰说:“成才去!”

成才不知就里,问道:“干什么?”

王玉珍说:“小芹送来盒月饼,你爹说给她送回去。”

成才说:“行,我送去。”

王玉珍说:“什么事都别做绝了,官不打送礼的。我看,月饼,还是收下。成才去拔几棵菜,给他们送过去,城区一直缺菜。”转头问张广泰道:“行不行?”

张广泰不答她却转头问成才道:“担子呢?”

成才说:“放在那边,彦芳和她爹随后就来过节。”

张广泰说:“你快去,早点儿回来。”

成才挎一篮青菜走过大翠坟旁,忽见小芹坐在坟前,犹豫一刹,走去。

小芹抬头见了他,五味齐上心头,嘴唇嚅动一下,又低了头。

成才站立一会儿,放下菜篮,要走,却又停步,又站立一会儿,在石板上坐下。

小芹并不抬头,问他道:“你过得好吗?”

成才说:“就这样。”

小芹问道:“什么样?”

成才说:“挑担子,转四乡,吃饭……你呢?”

小芹仍不抬头,说:“……吃饭!打铁。曲彦芳对你好吗?”

成才说:“她就那么个人。吴发林对你怎么样?”。

小芹说:“不知道。你那八月挺好看的,像她妈。我师傅怎么样?”

成才说:“还那样。”

小芹说:“我师母呢?”

成才说:“也还那样。”

小芹说:“你给我带个好,告诉他们,我想他们,叫他们别恨我。”

成才说:“他们怎么会恨你?他们还常提起你呢。”

小芹说:“你还恨我吗?”

成才说:“我……什么时候恨过你!”

小芹唏嘘长叹一声说:“唉!成才!没想到,过日子……原来是这样!”仰起头,流泪了。

成才说:“好了,你把这点儿菜拿回去,城里缺这东西。”

小芹说:“你走,我在这儿陪我姐坐一会儿。”

成才说:“我哥天天来陪我嫂子。”

小芹说:“你们也该给他找个人,老大不小了。”

成才说:“李七婶子给他找呢。他想我嫂子,一年多了,他就是不给人家吐口。”

小芹说:“告诉他,别挑三拣四的了。他这样,我姐也该知足了。哪能耽误他一辈子?”

李寡妇突然从坟后走出来道:“小芹这话对。”

成才和小芹都吃一惊,成才起身说:“七婶,我,我们碰在一起了,她来看我嫂子,我……”说着起身要走。

李寡妇拦住他说:“哪去?坐下!还怕你婶子?我看着你们光屁股长大的。你走了,别人不说你们俩有见不得人的,我也要说,倒惹出事来了。怕什么?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成才坐下说:“是啊,七婶,我们没说别的。”

李寡妇说:“我管你们说什么。这么着,我给你们俩留下句话,冤仇宜解不宜结,你们张黄两家,老一辈的事,别留给小一辈,至少你们俩别怕再见面说话。前几年,饿的一个个,三根筋扯个脖子,隔着衣裳能数清几根肋条骨,躺在地头纸一样薄,一阵大风都能刮走了,还有心思想这些?如今日子好点儿了,都该好好过日子了。我的话,记住了?”

成才和小芹都点头。

李寡妇说:“好,你们走,我在这儿还有事呢,完了我还得回家去自己做饭吃。你们走。”

成才提起篮子对小芹说:“我给你送过水渠。”两人走了。

小芹挎菜篮子回到家。吴发林瞟她一眼,问黄吉顺道:“是我们园里种的?”

黄吉顺说:“我们哪还有园子?”也问小芹道:“哪来的?”

小芹说:“张家给的。”

吴发林怏怏不快地问道:“张师傅家?”

小芹不理他。黄吉顺说:“嗨,他们老巴结我们,断不了送点儿菜来。”

吴发林说:“要他的!我早说我去拉点儿来。”

成民来到大翠坟前,李寡妇迎着他说:“来啦?”

成民叫声:“七婶。”便在坟前坐下了。

李寡妇说:“成民啊,不是婶子多事,秀英不好给你开口,你想想看,她一个寡妇,还是地主成分,敢给你这工人家庭的大学生提这事?我知道你忘不了大翠,今天一定来这。也知道你照应秀英家老的小的,不是为她。可是,成民啊,你这么下去,一来不是长久之计,二来成了你爹妈的心事。今天你给我一句话,你嫌她不好?”

成民说:“婶!我……怎么能说她好不好?”

李寡妇说:“啊,有这句话就行了。这么着,你再见了她,别再当扎嘴葫芦,有什么话就说,要不,你这么又借钱,又借粮的帮她,不惹闲话?传出去,她再精明也没有嘴去表白,那可就不但没帮了她,没救了她,相反害了她了。换了我,问你一句,你这是为什么?你怎么说?”

成民说:“我可没想这么多,就是看她可怜。”

李寡妇说:“婶子看得明白,你们俩,一个实心眼,一个精巧,觉着合适,才当这无事忙,给你们插这个嘴,跑这个腿。你再给我一句话,你嫌不嫌她?”

成民苦恼地说:“婶,这话叫我怎么说呀?”

李寡妇狠狠敲点他的脑门道:“亏你念了些书,白念了,越念越愚。”转头叫道:“秀英!过来!”

“小顶针”李秀英从坟后树丛羞怯地步步走来。

快跑在炕上睡熟了,黄吉顺在旁守着他。小芹和于凤兰母女在门外厦下轻声说话:

于凤兰说:“你婆婆现在对你怎么样?”

小芹说:“眼里只有她孙子,还念叨想个孙女。不用想我给她再生。不是生下了快跑,我嫁给他吴发林?”

于凤兰说:“你们现在怎么样?”

小芹说:“你没看见?他像条狗,踹他一脚‘嗷嗷’叫两声,转过脸又围上来了。”

于凤兰说:“只要他对你好,也就这样。”

小芹说:“不这样还能哪样?”

于凤兰说:“要往好里赶。你老踹他,天长日久,他泄了气,可要出事。”

小芹说:“我巴不得他出事。你越踹他,他越往你眼前围,装作对你好,我最讨厌他这一点儿。”

于凤兰问道:“你心里还装着成才?”

小芹说:“早忘了。有时候也想一阵子,想也白想。”

于凤兰说:“可别叫他看出来。”

小芹说:“看出来就看出来,看出来才好呢,他也不是不知道。我最讨厌他一到那时候,就又抓又咬的,烦死了!”

于凤兰说:“男人都那样。那是喜欢你,烦什么?”

小芹说:“我就是烦!恨不能他早死了,我守寡!”

于凤兰说:“瞎说,哪好咒丈夫?”

小芹叹口气。

中秋圆月,大而且亮,田野一片寂静,侧耳才能听到秋虫的低吟轻唱。吴发林和他一个弟弟和妹夫姜信等四五人,蹲在水渠林带树影下,向大柳树村观望。

吴发林说:“都在家过节呢,没事。”

姜信说:“都到一个地方?还是散开?

吴发林说:“散开。不要贪多,拔满一抱就走。”他们向菜地走去,全是跃进速度,到了菜地,紧三火四,弯腰拔菜,只瞬间,每人抱着菜,回到了林带,正待起身走,忽听一声大喊:“抓贼!”林丛里地下冒出来一群小伙子,手执棍棒,向他们扑来,吴发林喊声“散开!”他们便各奔东西地跑了。

大柳树村的小伙子们散开追赶,成才和曹有贵等七八人紧追吴发林,怎奈吴发林逃跑腿快,不管庄稼菜地,只顾跑。成才他们得留心脚下,看看吴发林要逃掉了,对面又出现了人,喊叫着打来,吴发林被包围了,棍棒齐下,乒乓响。吴发林“哇哇”叫,冲不出包围圈,终于被打倒,忽然一声惨叫,不动了。

曹有贵伸手抓起他,他痛叫道:“别动!啊呀!腿——”

成才认出了他,惊道:“吴发林?!”

吴发林痛苦地叫道:“腿,腿,腿——啊呀!我的腿呀!”

成才扔下棍,俯身察看,摸摸他的腿,吴发林又痛叫:“啊呀,成才!腿呀!”

成才定神略思忖,转身招呼伙伴们道:“来来,把他送医院。”

但是曹有贵等都走了。

吴发林说:“成才呀!腿!”

成才说:“你忍着点儿。”背起他走了。

医院里。医生给吴发林注射麻醉剂,照X光……

成才在医院走廊椅上坐卧不安,见医生们从手术室出来,忙迎上前问道:大夫,他的腿能好吗?”

大夫说:“没问题。交费去。”

成才说:“好,好,啊?交费?啊,好。”

一个护士推车走出手术室,车上躺着腿上打了石膏的吴发林,一个大夫迎面走来对护士说:“没有床位了,暂时放这。”

成才快步赶去看着吴发林,问道:“怎么样?吴发林?”

吴发林呻吟着说:“成才,你打死我,我知道你恨我。”

成才说:“你说什么呢?”

吴发林说:“啊呀我的妈呀!”

“新新居”里。姜信对焦灼的小芹说:“我再去找找。”

小芹说:“你别乱跑了,叫他们看见,再把你打了。”

黄吉顺说:“这伙混蛋也太狠了,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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