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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玄幻魔法 > 黄卡最新章节 >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免费阅读

从队部望出去,邮递员消失在迷蒙大雪里,张广泰转身问张艳双道:“寄来多少?”

张艳双说:“两千元。”

张广泰又问:“多少?”

张艳双说:“两千元。”

张广泰惊疑地问:“两千元?”

门外进来些村民,聚拢在他们祖孙旁。

张艳双说:“两千元。”把汇款单递给张广泰。

张广泰问:“在哪儿?”

张艳双说:“在你手里捏着呢,还问在哪儿!”

张广泰看看汇款单说:“这哪是两千块钱?一张纸!”

张艳双说:“这叫大额汇款单,得拿着到县银行去换!”

张广泰问:“凭它换两千块钱?”

张艳双说:“对,就拿它换两千块钱。”

张广泰问:“人家给吗?那么多!”

张艳双说:“这是汇款。他们在那边交了两千块钱,为什么不给?”

张广泰说:“噢,哎,念念信,看信上怎么说的,是真的?”

张艳双撕开信封,看看信笺笑了。

张广泰问:“笑什么?”

张艳双又笑一声说:“我念了?”

张广泰说:“念,念。”

张艳双笑着念信:“敬爱的支部书记和村长、队长张广泰同志,爷爷——”又笑了。

张广泰问:“怎么回事啊?”

成才说:“啊呀,当中不是有岳自立吗?他叫爷爷。”

张广泰说:“噢。”

张艳双继续念道:“我们全村知青队员和岳自立,向你和大柳树村全体男女社员同志们问好。我们都很好,吃得饱,不用挂念。

“现在寄回两千元钱给你。你分给大家买粮、买油盐。

“我们在这儿按时上工,按时下工,没有加班。如果加班,挣得还要多些,也会多寄些回去。

“这里还需要劳力。我已经和矿长说好了,希望你再派二十个年轻人来。注意,岁数大的不要,女的不要,要能吃苦耐劳的棒小伙子。还要给他们讲明白,来到这里要服从我指挥。赚的钱,要拿一半贡献给队上,不同意的不要来。祝你永远健康——黄家驹及全体知青和岳自立敬礼。”

“好了,给你。”张艳双把信叠好,交给张广泰。

张广泰接过信,激动不已手打颤,说:“这些孩子们……受苦了……”

大柳树村队部。张广泰主持全村二十几名党员、干部开会。

张广泰说:“今天这个会,有党员,有三个队的小组长,我们一起来决断一件事,就是黄家驹他们那帮子知青,从金龙山矿上,寄回村来两千块钱,怎么个用法。”

大家都沉默。

张广泰说:“这是他们的血汗钱,也是他们的一片心。今年我们遭了大旱,夏秋两季颗粒不收,大家都愁今冬明春怎么过,这笔钱是给咱们的救急钱。大家研究研究,怎么用。”

沉默了一阵,曹大禄低声说:“你先给大家说说你的打算。”

张广泰说:“他们信上的意思是全队分,我看最好用在救济困难户上。哪队哪组谁家困难,大家都看得见的。我这个主意对不对,可行不可行,还是大家商量。”

曹大禄说:“我同意村长的意见。但是,我说点儿别的。说点儿什么别的?我想说,人啊,不在难处不知情啊,我们遭了旱,多少次向县里请示、报告,结果怎么样呢?我不说了。他们这几个知青少年,个个城里有家,跑回家就有吃有喝,本来用不着帮我们,可是他们上矿山去出大力,赚了钱,捎回来给我们,我们谁和他们有亲有故?没有。人得有良心,我说,这个钱,万不得已要用,我们也得省着点儿花,能不用处且不用,剩下来的干什么?留着,给他们留着,他们回来的时候,剩多少,都给他们。”

许多人点头说:“对。”

李七嫂子说:“我看我不说也不行了,还是说。我听说他们捎回这么多钱来,又说,叫分给全村,我心里可真不是个滋味。他们都还是些孩子,为给我们救灾,出去流血流汗,我们大柳树的小伙子们呢?锁在家里,不许出门,这算什么事?这不是逼人等死吗?他信上不是说还要二十个青年劳力吗?不要女的,我们没办法。你们两个队,把那没结婚没成家的,都送了去!”

曹大禄说:“成了家的也可以去。”

张广泰按手制止她说:“这是下一步要研究的,先说正题。”

李七嫂子说:“说正题也行。你们都眼瞅着我们队。是,我们穷,说越穷越革命,我们现在革不起这个命了。你们看着办,给多少,我们但愿能少花一分,不能对不起这些孩子们。”

曹天柱说:“没有说的,七婶子,先济你们。我还要提提李秀英两口子。成民当着老师,工分有几个,李秀英劳力不强,这次的钱里,也有岳自立的,我说,别忘了补他们点儿。”

李七嫂子说:“我想到了。”

张广泰说:“天柱,你们曹硕虎得补一点。”

曹天柱说:“补。”

张广泰说:“还有李成邦。”

曹大禄说:“知道了。”

张广泰说:“这样,你们三个队自己先报个名单,然后,我们再开次会,研究定下来就发放,还有,学校也真该修补了。”

全体同意。张广泰说:“那么,这事就这么定了。支部委员们留下,再开个小会。”

党员干部们散去了,剩下张广泰、曹天柱、曹有贵、李七嫂子。张广泰说:现在研究派不派二十个青壮劳力去?”

短时间的沉默。

张广泰问:“怎么?都不说话?”

支委们你看我,我看你,又是沉默。最后,曹天柱终于打破僵局说:“事是好事,可是弄不好,也是大乱子。如果派了去,不是和给盲流开证明信一样吗?还是集体出动,又是支部决定的!”

又是沉默。

张广泰叹息一声说:“说明白了,派去,就是违反上级规定,我们敢不敢?”

没人说话。

张广泰说:“算了,还得我拍板!反对的举手!”

没人举手。

张广泰:“同意的举手!”

都举起手来,并且都笑了。曹大禄急道:“我们就等你这句话,你偏要我们先说,人无头不走嘛!”

张广泰说:“既然这样,就是支委会决定了,决定就执行。如果因为这事撤了我,”一指曹大禄,说:“大禄,你接着干。”

曹大禄说:“我接就我接。”

曹天柱说:“撤了你,我接。”

李七嫂子说:“不,我接。”

曹天柱笑了,说:“这是不是和上级对着干啊?”

张广泰正色道:“不错,逼到这儿了,是对着干。不过,我们是和穷对着干,和天灾对着干。几个知青能对村里做这么大的贡献,难道我们还不如他们?我们不就是怕撤职查办吗?不是老说要斗私批修吗?我们连这点儿私心都不敢斗,还当这共产党员干什么?”

支委们肃然。

电话铃响。曹大禄拿起话筒叫道:“哎!找谁?”

声音:“张广泰在吗?”

曹大禄说:“等等。”把话筒递给张广泰。

张广泰问:“哪位?”

声音:“你是广泰?”

张广泰:“是我,你是……老蔡?”

声音:“是我,老广泰!听说你们有人从金龙山矿上汇了一大笔钱来?”

张广泰说:“对,你怎么知道的?”

声音:“没有不透风的墙,你们把知青都放出去了?”

张广泰说:“是,我放他们去的。”

声音:“这是什么性质的问题,你知道吗?”

张广泰说:“知道。我不能叫他们在这里挨饿啊!”

声音:“知青政策你还要不要了?”

张广泰说:“要,要。”

声音:“赶紧叫他们回来,还来得及消除影响!”

张广泰说:“他们根本不听我的,我管不了。”

声音:“我可管得了你!”

张广泰说:“老蔡,看怎么说。你管得了我,无非是我当村长,我若是不当了,你就管不了了。”

声音:“你要躺下?!”

张广泰说:“你要我站着,我不敢躺下,你叫我躺下,我不敢站着,我听你的!”

声音:“老广泰,你怎么学会了这一手?”

张广泰说:“早会,没使过就是了!”

声音:“你的模范村要不要了?”

张广泰说:“饿肚子当模范村?不要了。”

声音:“广泰,我们树个模范村下多少心力?你敢破坏了?”

张广泰轻轻放下话筒。

支委们大气不敢喘。张广泰扫视他们一下说:“你们回去安排人!”

电话铃又响了。张广泰拿起话筒问道:“谁?”

声音:“老广泰!你想干什么?”

张广泰说:“老蔡呀!等我去和你面谈。”挂上话筒,对支委们说:“你们走,我在这儿顶着!”

曲国经老房里。成才问张艳双道:“黄家驹有封信给你?”

张艳双说:“有。”

成才问:“说些什么?”

张艳双道:“没说什么。”

成才说:“没说什么?那写信干什么?”

张艳双说:“汇报了些他们劳动的情况。”

成才问:“没有别的?”

张艳双说:“没有。”

成才说:“劳动的情况也没有什么,我看看。”

张艳双说:“……再就是说,分配他们的钱的时候,要公道。没有别的。”

成才说:“分配钱还要你管?我看看。”

张艳双说:“给我的信,你看什么?”

成才说:“我是你爹,当然要看。”

张艳双说:“爹也不能看。”

成才说:“不给我看,就给你妈看看。”

张艳双说:“妈也不能看。”

成才说:“连妈都不给看?不行,拿出来!”

张艳双说:“不!”

张广泰进屋问道:“吵吵什么呢?”

张艳双说:“我爹要看黄家驹给我的信!”

成才说:“连她妈都不给看!”

张广泰说:“算了算了!不过是汇款汇报什么的。来,八月,替我给黄家驹写封回信。”

张艳双铺开纸,张广泰口述:“信致大柳树村知识青年队长黄家驹并全体队员和岳自立同志,你们寄来的两千块血汗钱,如数收到,我代表全村社员向你们道谢。全村社员都问你们好,全都感谢你们。我们表决心,一定学习你们,努力生产,并且,立即派去二十名青壮劳力,这些人,你们都认识,全归你黄家驹领导……”

成才赶大车,车上满载行李。张广泰坐在行李上神色怆楚地看着围在大车前后跟着走的二十个青年……大车到了三岔口,成才停了车,青年们各自背行李。

张广泰对青年们说:“到了那儿,得听黄家驹的话,干活不能落在知青们后面。矿上不比农村,有危险性,都得多长个心眼儿,要吃饱,饿着肚子干活儿,要把身子闹坏!”

大公共汽车来了,停下,青年们依次上了车,张广泰直望到大汽车消失在山坡后……

夜。张广泰守在桌前灯下抽烟,眼望炕头墙上镜框里的曲国经照片沉思,不觉自言自语念叨起来:“老村长啊,是你把我领进党的,可我政治上的事,一点儿也不懂,如今,我更不懂啦,今天我把村里二十个小伙子们送走了,这事,我不知道对?还是不对?我知道,这是没听上级的话,可是我叫他们去谋生,比憋在家里挨饿好?你说呢?公社若为这事撤了我的支书和村长,那就是说我犯错误了……”

春色染绿了大地,大柳树村也浸在绿色中。田里有成群的人在劳动,连小学生们也在成民带领下在田间帮播种。李七嫂子队十几个妇女在点播玉米。妇女甲央求李七嫂子说:“七婶,歇会儿。”

李七嫂子直直腰发号令:“就在这儿歇着!”

妇女们就地坐下,有的躺下,妇女甲平展四肢,仰面朝天,眯细了眼,几乎喘不上气来说:“我一点儿也不愿动了!”

李七嫂子说:“春天了,地气上升,青草发芽,喜鹊喳喳,虫豸成家。”

妇女甲说:“七婶,现在我才知道你熬这辈子多么难。”

李七嫂子问道:“怎么了?”

妇女甲说:“啊呀!说不出来,整天整夜的闭不上眼,睡不着,身子软的,不知什么滋味!”

李七嫂子笑道:“你男人走了才几天?这就受不了了?”

妇女甲略有羞涩道:“所以我说你熬一辈子多么难。”

李七嫂子叹气道:“唉,别说了,年轻时那些年,我一夜走的路,比白天一个月走的还要多。什么时候累得爬不动了,躺在凉地上就睡过去了。现在老了,没那些心思了,你们还年轻。”

妇女甲骂道:“该死的,上了矿,连封信也不写,越到夜里越想他。”

张艳双“咯咯”笑了。

妇女甲笑道:“艳双,笑什么?”

张艳双说:“笑你,没羞!”

妇女甲说:“你有羞,我不信你不想你的黄家驹?”

张艳双说:“想他干什么?”

妇女甲说:“不想是假的,你还没成亲,等你和黄家驹成了亲,小两口过上两年,他出门走了,夜里没人抱着,怀里空落落的,看你想不想,啊呀我的妈呀,年轻的都走了,想找个替手都没有!”

妇女们“哈哈”大笑了。张艳双也跟着笑了,但她笑着笑着,却流出了眼泪。为掩饰,她也躺身地上,眯眼看天。天上彩云轻移,地上暖风轻拂,周围恬静,听见偶有一只小虫飞过发出的“嗡嗡”声。这使她想起了黄家驹给她信上的话:“艳双,我们大柳树四十一人的青年队,在这里影响很好。矿长和我谈过话,他说想长期留用我们,可是全体都不同意留下,都说想家,我也想你。有时候在洞子里,忽然看见你在我眼前,我知道这是幻觉,可总会失声叫出你的名字。丛军说我要得相思病,我说我不会得那种病,因为我们已经确定了关系,我相信你是不会抛弃我的!

“非常想念你,真的,你身体好吗?我们还要在这里干一段时间,等见到矿体以后,再谈回村的事,希望你能迎接我,你的马驹子,深深地长时间地吻你……”她甜蜜地笑了。

城里,小芹家里。小芹在轻声念黄家驹的信:“妈妈,我在矿上干得很好,你不用挂念。矿长对我很满意,知青和大柳树来的青年们对我很尊重,吃得很多,长了力气,干一天重活儿也不觉得累。

“妈妈,你身体好吗?我很想念你。可是现在不能回去看你。你要多吃点儿有营养的东西,像鱼和肉,可以去买高价的,现在给你寄上五十元钱,收到就去买。儿家驹。”

小芹放下信,继续缝包裹。有敲门声,开门,张艳双站在门口叫她道:姨。”

小芹意外地叫道:“艳双?!快进来。”

张艳双问她道:“你要给家驹捎信吗?”

小芹说:“是啊,还要给他捎点儿吃的去,正在缝呢。”

张艳双说:“我也有点儿东西要捎给他,你一起缝进去。”

小芹接过她递来的小包,问道:“什么东西?”

张艳双说:“毛巾……什么的。”

小芹说:“他有信给你吗?”

张艳双笑笑说:“有。”

小芹端详着张艳双说:“长成大姑娘了,艳双!”

张艳双说:“姨,你叫我八月。我爹我妈我爷爷我奶奶,有时就叫我八月。”

小芹想一阵,叹口气说:“我有那个福吗?”

张艳双不明其中意,说:“怎么没有?”

小芹说:“难道你不知道张黄两家结下什么仇?”

张艳双说:“嗨,我不管你们什么仇不仇。”

小芹看看张艳双说:“是啊,原本也了结了,可是,嗨,人就是这样,说的和做的老对不上茬儿,你姨是张黄两家仇海里过来的人……你坐着,我烧点儿水……咱俩说说话。”

黄吉顺和已经失明的于凤兰并肩坐在“新新居”厦外广华街路边。黄吉顺摇扇子给于凤兰扇风,转头见小芹从八角门方向走来,对于凤兰说:“来了。”

小芹来到他们面前,问道:“怎么出来了?不在家里歇着。”

黄吉顺说:“屋里闷得慌。”

于凤兰问道:“下班了?”

小芹说:“快跑捎钱来了,说给你们五十元。”

黄吉顺接过钞票,捻动着说:“出去大半年了,攒下不少钱了?”

小芹说:“没攒下多少。大柳树去年遭了旱灾,生活困难,他带头把赚的钱,一半捐给大柳树村了。”

黄吉顺说:“什么?一半捐给大柳树村?卖着苦力,挣几个钱,捐给大柳树村?他张广泰搞剥削!”

小芹说:“别说得这么难听!是他们自愿的。”

黄吉顺说:“自愿的,我可知道那是个什么自愿的!那是张广泰逼着孩子们犯傻!”

小芹说:“怎么是张广泰逼着犯傻呢?自愿就是自愿。”

黄吉顺说:“你也不写信劝劝他?”

小芹说:“劝他什么?他能领帮人出去,干得还挺好,劝他别往好里干?”转身走了。

黄吉顺戴花镜写信:“快跑,你妈妈给了我五十块钱,说是你捎给我的。这个数可对?望下次来信告知明白。你妈妈说你在矿上干得挺好,我听了很高兴,可是又说你把挣的一半钱,捐给了大柳树了,你这是犯傻病。你的本意或许是为帮助大柳树解决困难,可是,你能当大柳树的大救星吗?你积极,你卖力,你挣钱,给人家,我给你讲过的话,你都忘了吗?大柳树是你的家?就算你把大柳树办成光荣典型,光荣也是张广泰的,你能捞到什么?……”

落叶飘飘,雪花飘飘,大地从白色变成绿色,又是春回大地,山花遍野。张艳双手拿一封信,急匆匆进了张广泰老房,张广泰和王玉珍正在吃饭。

张艳双说:“爷爷,黄家驹给砸伤了。”

张广泰吃一惊:“谁说的?”

张艳双扬起手里的信说:“自立哥给我来信了。”

张广泰惊问:“真的?”

张艳双说:“有个翻斗车从个斜坡上滑下来,眼看要砸着自立哥,黄家驹扑上去推开了岳自立,车把他撞了,住在医院里了。”

张广泰慌乱地说:“是吗?伤得重吗?”

张艳双说:“没说。”

张广泰说:“快,你去告诉他妈妈,明天跟我一块儿到矿上去!”

成才赶车,车上坐着张广泰和小芹,两人都焦灼不安。小芹眼含泪说:“师傅,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张广泰安慰她说:“别着急,从他信上看,没有什么大事,也许只是碰着、砸着哪儿了……”

到了三岔口,成才停了车,张广泰和小芹下车,成才调转车头,安慰小芹道:“不用着急,从信上说的看,不会有多大的事。”

小芹低头说:“你早点儿回去。”

成才又对张广泰说:“路上你照顾点儿小芹。”

张广泰说:“废话!”

成才跳上车辕,赶车走了,回头又对小芹喊道:“如果不好,叫他在那儿多住几天院!”

铅矿医院。岳自立扶着黄家驹在野地里一拐一拐地走动。

黄家驹仰头四望,远山起伏,近野寂静,浅林泛绿,白色小溪流向平原。他不由感慨地说:“唉,在这儿快两年了,天天钻黑洞,从来没有注意到,这地方还这么漂亮!”

岳自立说:“又该春耕了!”

矿办公室里。矿长招呼张广泰和小芹落座,有人送茶来。矿长向张广泰和小芹赞叹说:“你们大柳树的小伙子,都是好样的,干活儿一个是一个,不惜力,要速度有速度,要质量有质量,我们很满意。黄家驹是个干家,年纪轻轻,领导四十人,走是走,坐是坐,简直和解放军一个样。这么说,别处来的那些干活儿的,多数是来混饭吃的,他们下了洞子,没有我们的正式工带着,你别想出活儿——”

小芹问道:“他伤得怎么样?”

矿长说:“放心,已经能出门活动了。我们矿常委研究通过了,我们要表彰他们。中午我陪你们和你们的小伙子们一起吃顿饭,吃过饭我们开个全矿大会,送给他们一面锦旗,你们也参加。”

一张白木桌前垂一面锦旗,上面金线绣字:“团结互助,无往不胜。”上款:赠给大柳树村青年劳动队。下款:金龙山铅矿行政,工会。

眼前是席地而坐的矿工们。大柳树村的青年队,整整齐齐坐在当中,张广泰、小芹、黄家驹被请到桌后就座。

矿长扯脖子大声叫道:“好了好了,现在,我们授旗大会开始。我代表金龙山铅矿行政和工会授予大柳树村青年劳动队表彰锦旗。授旗以前,我要向大家讲几句。我们金龙山矿,是我们市的重点矿,原来,我们计划,在今年的‘五一劳动节’以前,完成竖井和斜道,现在,我们提前了四十二天,把这两项工程完成了,这是我们全体同志努力的结果。在这里我不得不特别说一说,在这两项工程里,大柳树村的青年劳动队的同志们,做出了积极的贡献。他们有一股子干劲,一种吃苦耐劳的实干精神。我希望全矿同志们都来学习他们。我们党政工团常委会经过研究,决定赠给大柳树村青年劳动队一面锦旗,作为鼓励,也作为纪念。”

矿工们自动鼓起掌来。矿长拿起锦旗送给黄家驹,黄家驹推给张广泰说:“爷爷,你接着。”

张广泰推给他说:“哎,这是奖励你们的,你是队长,你接!”

黄家驹笑道:“我们是你领导的,你接。”

张广泰又推给小芹说:“你接着,你是他的妈。”

小芹有点儿悲楚地说:“师傅,你糊涂了?看不出来?他的心在你那儿呢!你接着。”

矿长高高举起锦旗,全场掌声热烈。

热烈掌声中,大柳树村村民们自发夹道欢迎黄家驹领队的四十名青年回村。岳自立在前高举锦旗,青年们个个精神抖擞,列队整齐,颇有点儿凯旋的解放军气派。

村民们对他们刮目相看了。

按照黄家驹的口令,他们列队、坐下。村民们围着看,这伙青年的变化,令他们惊奇,他们被感染了,没人出声说话。黄家驹站在队前讲话:“现在,我们青年劳动队要解散回家了。回家归回家,青年劳动队的精神要保持,这要看每人自己。下乡知青是集体,我相信能保持下去。至于分散各户的,希望你们常到知青宿舍来,好不好?”

全体都笑了,鼓掌。

黄家驹继续说:“我们的劳动报酬,还是按规定,一半已经交给队上支书村长了。每个人的,岳自立已经给你们每个人结算清楚了。谁还有什么问题,现在提出来。”

青年们齐喊:“没有!”

黄家驹说:“好,都没有问题了,知青队回宿舍,先整理房间。解散!”

知青队秩序井然列队走去后,村里的青年们才起身散了。父母们迎接自己的亲人,李秀英抱住岳自立胳膊流泪。

岳自立说:“看你,困难的时候哭,这时候有什么好哭的?”

张艳双凑到黄家驹前,激动不已,恨不能立即扑到他身上。

全村男女老少齐出动,拆小学校。黄家驹为首的四十名青年是绝对的主力军,个个生龙活虎。村民们诸如曹天柱、曹大禄、曹有贵等当年的壮劳力,只能在周围烧个水啦,搬个砖啦,打个下手,根本靠不了前,沾不上重活儿的边。

黄家驹不仅干活儿,还现场指挥。

曹大禄轻声对曹天柱说:“没想到,出去了两年,这些孩子们成了气候了。”

曹天柱说:“这是逼着我们老啊!”

李七嫂子说:“我还没说老呢。”

曹天柱说:“嗨,七婶子,你老人家也该歇着啦。”

李七嫂子悲喜交加:“可不,不歇着怎么办?”

一所崭新的小学校舍出现在原址。学校添置了新课桌。院里学生们整齐列队站立,他们对面坐着四十名青年劳动队员。张广泰向孩子们说:“今天你们用新学校新书桌念书了,这个新学校和新书桌,是黄家驹叔叔他们四十人出外劳动赚了钱盖起来的、买来的。现在就叫黄家驹叔叔给你们说,他们怎么要求你们。”

在旁的成民向黄家驹点个头:“你说。”学生们鼓掌。

黄家驹气度非凡地摆摆手,看了一阵学生们,说:“村长爷爷都说了,你们还小,慢慢才能长大。现在有了学校,有了桌子板凳,得好好学习。将来,建设大柳树,得靠你们。玩儿的时候,不要打架,特别注意不要打了人家的眼。能记住吗?”

学生们齐声答:“能!”

黄家驹说:“好了。”回身问四十名青年:“你们谁要说话?”

四十名青年都摇手说:“没有。”“没有。”

黄家驹指挥四十名青年起立,向学生们鼓掌。成民指挥学生们鼓掌进教室。

张广泰、王玉珍、成才、曲彦芳、张艳双在吃饭,张广泰闷闷不乐。

王玉珍问他:“又有什么事?六神无主的。”

张广泰叹口气、摇摇头、放下碗说:“今儿学校开学,是啊,我该给孩子们讲讲话,可是我怎么说?要盖个新学校,做些新课桌,老村长去世前就有这个心愿,是他想了多年的事了,老村长没办成,我也没办成,哪想到叫黄家驹办了。”

王玉珍说:“他办成了有什么不好的?”

张广泰说:“好是好啊,我对不起老村长啊!”

曲彦芳说:“爹,用不着,青年人有本事,也是你领导下办的。”

张广泰说:“话可以这么说,可是……唉!”

成才说:“也不用想那么多,好像多么感激他似的。”

曲彦芳说:“就是。”

张广泰说:“没想到吴发林留下这么个孩子,小芹总算有个指望了。”

黄家驹进门来,挺礼貌又刚毅地说:“爷爷,奶奶,吃饭了,叔,姨。”

张广泰说:“你吃过没有?没吃在这儿吃。”

黄家驹说:“我吃过了。爷爷、奶奶、叔和姨,我找艳双商量我们订婚的事。”

举家皆惊。你看我,我看你。

成才说:“什么?”

黄家驹说:“我和艳双商量我们订婚的事。”

张艳双说:“我马上就吃完了。”急忙扒完碗里的饭说:“走。”

老中两代四人眼睁睁看着两个小儿女亲亲热热手拉手出门走了,他们竟没有反应能力似的呆僵木然了。直过了半晌,成才把筷子一摔,叫道:“不行!”

树林里,黄家驹和张艳双紧紧相抱着,热烈地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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