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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免费阅读

第二十六章

肖冬梅还在看那一本书。

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老院长”终于想起了那本书,来找了。她立刻将书合上,塞于枕下,任敲门声间断地持续了一会,才装出懒洋洋的声音问:“谁呀?”——仿佛正在酣睡着,被敲门声扰醒了。问得不但懒洋洋的,还显然有几分不悦似的。

肖冬云在门外说:“小妹,是我。”

虽然她只比妹妹大两岁,却一向以长姐的身份视妹妹为未成年人。叫“小妹”也叫得特别的作大。

肖冬梅却说:“干什么呀姐?有事儿啊?”

肖冬云在门外说:“没事儿,看看你。”

肖冬梅说:“人家睡得正香,你把人家敲醒了!我好好儿的呐,你不用看了!”

她的心思在那本书上,巴不得姐姐快离开,继续看。那本书里关于性爱的一大段一大段赤裸裸的描写,已将这少女的心智迷乱得一塌糊涂。纵然发生地震了,或望见了窗外有原子弹爆炸的蘑菇云升起,也不能使她丢下那一本书不顾而起身逃窜。

“我看看你,你都烦了?快给我开门!”

肖冬云不由得加重手劲儿又敲了几下门。肖冬梅只得开了门。姐姐刚一进来,她就面对姐姐伸了个大懒腰,并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接着,双手往姐姐肩上一搭,身子软软地往姐姐怀里一依,撒娇道:“看看,可劲看!我是孙悟空怎么的?一天不看就可能变了呀?”

肖冬云扶着她走到床前,她往床上一扑,嘟哝道:“烦人劲儿的。也不管人困成什么样儿,就非把人家敲醒不可!”

在她的意识里,因为没有已经过去了九天的时间痕迹,觉得只不过和姐姐一个晚上没见着,自然是无法理解姐姐对自己那份儿爱心的。

肖冬云也不便说破,只得将错就错,顺水推舟地问:“这都下午了,你午饭也不吃,还老猫恋锅台似的偎在床上,那你昨夜不睡干什么来着?”

肖冬云这么一问,肖冬梅自己也奇怪起来,她自言自语:“是呀,哎姐,我怎么对昨天夜里没一点儿印象呢?”

肖冬云唯恐她认真想,想出不妙的结果,赶紧说:“没印象就没印象!除了失眠的人,除了是做梦,谁会对自己一夜怎么过的有什么印象呢?我来只不过是想问问你,你感觉好么?”

肖冬梅一翻身,仰躺着,同时将被单往身上一扯,不满现状地说:“那要看指的哪方面了!”

肖冬云无限亲爱地望着妹妹:“还能指哪方面?小妹你身体没什么不舒服的?”

肖冬梅眨眨眼睛:“我从没感觉自己的身体这么好过!”

肖冬云笑道:“这我就放心了!”

不料肖冬梅却说:“就是整天被圈在这地方实在太憋闷得慌了,还想跑!”

肖冬云严肃地追问:“跑?往哪儿跑?”

肖冬梅诚实地说:“往城市里跑呗!城市里多有意思啊!”

肖冬云不禁叹气道:“我明白了。你是想你城市里那位姐了对?可我是你的亲姐姐呀!她能比我更爱护你么?只不过带你在城市里各处玩了两天,你就觉着只有她最亲了?你就连我来看看你都烦得不行了?”

肖冬梅猛一侧身,赌气道:“不跟你说了,你专会将人往偏处想!”

肖冬云在她被单外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你要敢再跑,我就不认你这妹妹了!咱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此地,那要经老院长和乔博士点头才行!”

“那我憋闷怎么办?”

“学我,跟人聊天儿!”

“跟谁?跟你?你总在我面前小老师似的,我躲你都不知往哪儿躲呢!跟咱们那位可敬的队长大人?实话告诉你,我已经没法儿忍受他了!我觉得他那个人领袖欲十足!”

肖冬云又叹了口气,惆怅地说:“也别那么评论他。背后讲别人的坏话是不好的。不喜欢他的时候,就想想他的长处。毕竟他带领着咱们走过了那么漫长的路,也实心实意地关怀过咱们……”

“他关怀你那是因为爱你!他关怀我那还不是冲着你?他对我们的关怀那是动机很不纯的!……”

“我打你!”——肖冬云举起了手臂……

肖冬梅又猛一侧身仰躺着了,满腔道义冲动地说:“一路上他怎么就不关怀关怀建国呢?好像建国处处做的都不对,对也不对。在几件事上,我认为建国才是对的!错了的是他赵卫东!可就因为他是咱们的核心,咱们谁都不敢指出他错了。把他惯得像一位小小的伟大领袖了!告诉你姐,我早就替建国气不忿了!如果不是怕落个分裂主义的罪名,我和建国都想按照自己的路线长征了!我看出他很希望只你一个人陪着他长征呢!美女陪英雄,那他多么的称心如意呀!……”

肖冬云的手臂僵在了空中。半天才缓缓落在被单上,并顺势握住了肖冬梅被单外的那只手,责爱参半地说:“小妹,你呀你呀,你怎么在城市里丢了两天,回来就变得如此尖酸刻薄了呢?既然你和我这个姐姐没什么可聊的,又觉得赵卫东他已经不配和你聊了,那么,起码还有一个李建国,是和你多少有点儿共同语言的?憋闷了你就该找他聊聊呀!我看他是挺善于哄你开心逗你的……”

“他?……”

肖冬梅一撇嘴,并从姐姐的握持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又哪点儿惹你瞧不起了?你看你这副高傲的样子!”

“我一点儿都不高傲。我也不是瞧不起他。只不过我从来都没喜欢过他……”

“不诚实!你刚刚还替他抱不平的!”

“那就证明我喜欢他么?那证明了我对人对事的正直!心情好的时候,听他那种人东拉西扯的还行。心里憋闷了,和他那种人单独呆在一起更烦了!”

肖冬梅也惆怅地叹了一口气。

当姐姐的沉默地望了妹妹片刻,以公而论之的口吻低声说:“他现在成熟多了。”

“他?在城市里砸玻璃,繁华的街上喊三十几年前的红卫兵话语,昨天刚被公安局送回来就会成熟多了?姐你当着我夸他是什么意思嘛!……”

肖冬云犹豫一阵,遂将李建国已学会了电脑,并在网上发表纪实作品,引起怎样怎样的反响,简略而又不失钦佩地“通报”给了妹妹。

肖冬梅听着听着坐了起来,等姐姐说完,表示出了极大的怀疑:“他……才半天多的工夫,那他可真神啦!”

由于时间在她头脑中造成的误差,使她根本无法相信。

肖冬云肯定地说:“真的。”

肖冬梅注视了姐姐一会儿,似乎从姐姐脸上破译出了什么,一语道破地说“姐,你对他刮目相看,那准是因为他还另做了什么引起你好感的事?”

肖冬云沉吟不语。

“姐,讲给我听听嘛!”

肖冬梅不由得央求姐姐。

于是当姐姐的,便将李建国名下已有了三万五千元钱的事,也干脆说了当然的,也说了他多么慷慨无私,声明那钱有她们姐俩的份儿。还说了他关于自己拯救自己的那番话。李建国那番话,经过她的修正加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变成了一番充满人生的乐观,有志气而又昂扬向上的话。

肖冬梅直听得神情渐肃,也像姐姐听李建国说时那样,点头不已。

“不管我们以后的人生如何,不管他最终能不能获得那三万五千元钱,总之他对我们姐妹的一份儿心是让我感动的。我们还不曾考虑的种种问题,他不但考虑了,而且把我们的命运和他自己的命运连在一起进行考虑了,仅仅这几点,还不够让你重新看待他的么?”

肖冬梅的内心,也着实的大受感动起来。

她说:“姐,你那位赵卫东就不会这样。他一事当先,总是先为自己的得失考虑周到了,再看人下菜碟,附带考虑考虑和他有特殊关系的人的利益……”

肖冬云嗔道:“你看你,又背后贬低别人了!”

肖冬梅却问:“建国他现在干什么呢?”

肖冬云说:“也许还在电脑桌前。”

肖冬梅就从身上扯去被单下了地,一边穿鞋一边说:“什么时候你们人人屋里都有电脑了?单单我没有可不行!我现在就跟建国学电脑去!……”

言罢,人已飘出了门……

经肖冬梅忽左忽右,忽躺忽坐的,枕头可就移了位了,那本书可就从枕下露出一角了。门一关,当姐姐的回过头来,目光又落在床上时,发现了那本书。她知道妹妹喜欢看书。这是一本什么内容的书呢?

她从枕下抽出了那本书,第一页还没看完,脸上一阵发烧,倏地合上了。

竟看这种书!从哪儿搞的?!

手中的书仿佛变成了一面魔镜,仿佛只要再翻开看,哪怕再看几行,书中就会伸出一双蓝的妖手,将她猛拽入书中去,使她这个人的血肉之躯也化作一行行猥淫的铅字似的。

于是她明白了妹妹为什么不情愿给她开门;明白了妹妹其实在她来之前一直躺在床上看那本书;明白了妹妹说有多困是骗她的……

小小的个女孩儿看这种书!心思不邪才怪了呢!

她顿感一种被蒙蔽的恼怒。

然而,她还是又翻开了那本书。仿佛自己首先中了邪了,被鬼使神差所驱使着。

我得知道这一本书的内容究竟猥淫到什么程度!我怎么可以连自己未成年的妹妹在偷看一本内容多么坏的书都不清楚?!

她一边看,一边在心里对自己这么说。由于有了极为正当的理由,继续看下去竟被自己的羞耻感所允许了,堕落感也渐渐的不那么强烈了,只有脸一阵阵的发烧,血管里的血一阵阵沸涌着了……

才看几页,有人敲门。

她以为是妹妹回来了,急将书又塞到枕下。之后想到,是妹妹回来了还敲门么?那么肯定是别人了,于是因自己的慌乱更加脸红了。

敲门声又响起来……

她双手捂在心口窝,深深呼吸了几口气,强自镇定下来,觉得脸上也不怎么发烧了,才尽量以一种平静的声音说:“请进,门没关着。”

推开门的是“老院长”。

他进了屋,奇怪地问:“怎么是你?”

她说:“九天没见着妹妹了,我来看看她。”

“老院长”仍以研究的目光望着她。她意识到,那一定是由于自己未免的太正襟危坐了,便将一条手臂搭在椅背上,斜了身子,坐得随便了些。

“老院长”又问:“你妹妹呢?”

她说:“找李建国聊天去了。”

“老院长”一边东瞧西望,一边说:“我怕她寂寞,上午已经陪她聊了好一会了。可我现在记忆太差了,将一本书忘在她这儿了。当时怎么想也没想起来刚才在办公室突然想起来了。她没跟你提我忘在这儿一本书么?”

她摇头道:“没有呀!”

“老院长”就说:“那我去李建国屋里找她。”

明明知道书在枕下却不相告,她心里不免生出自责来。倘妹妹害怕自己偷看的行为败露,矢口否认,自己又不便当面戳穿,搞得妹妹难堪,“老院长”不是又白来找了一次么?而尤其不妥的是,那本书不是还会在妹妹的枕下么?妹妹岂不是还会看它么?

“您何必去找她呢!既然您想起来是忘在她这儿了,那么一定就在她这儿我帮您找!……”

她说着,从床尾将被单往床头一扯,盖住了枕头,仿佛是要看看被单下有没有的样子,其实是防止“老院长”自己找,一掀枕头发现了。

被单下自然是没有的。

“老院长”站在床边,瞧着她似乎若有所思。似乎已感到了她对那本书的反应有些异常。

“您看看壁橱底层的抽屉里有没有。我妹妹她最爱将东西往壁橱放了……”

趁“老院长”转身,她迅速从枕下抽出那本书,顺手掖入床头和床头柜之间的缝隙了。

“老院长”转身说:“没有。真怪!”

而她说:“我想,我已经找到了。”——于是她将床头柜挪开一角,蹲下身拿起了那本书。

“老院长”说:“正是!”

她掏出手绢擦了擦弄在书上的灰尘,将书递给了他。

“老院长”接书在手,心安意定地说:“有些书是不适合你妹妹那种年龄的女孩子看的。这本就是。如果是由于我忘在她这儿的,而她看了,那我会感到罪过的。”

她问:“那么我呢?如果是我看了呢?”

“老院长”又以研究的目光注视了她片刻,态度十分认真地摇头道:“如果你是我女儿,我也不许你看。”

而她固执地说:“但是您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呀。我希望您坦率地回答我——如果我看了,您将怎么对待我?”

“我不是说了嘛,如果你是我女儿……”

“那么就当我是您女儿好了……”

“你已经翻看了这本书?”

“没,没看。真的没看!我只不过是要和你讨论一下这个问题。您会训骂我么?”

“老院长”摇头。

“那么,是要打我了?”

“老院长”笑了:“那是干什么呢?我既不会骂你,也不会打你。如果你主动和我谈那本书,我是会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我的评价的。如果你不好意思,或根本不愿和我谈,而我已觉得那本书对你的心理产生了不良的影响,那么我会建议你的母亲先看看那本书,然后在你不反感的情况下,以平等的方式和你谈一谈,就像母亲和儿童谈牙齿保健,谈口腔卫生,谈成长所必须经历的诸事一样……”

“老院长”忽然缄口不言了。

肖冬云低声说:“您真好。”——想了想,又问:“可我还有一个问题,既然某些书明明不好,那为什么在咱们的国家,现在竟允许出版了呢?”

“文学方面出版方面的事,我也说不清楚。其实,就我想来,简单地用一个‘好’字或一个‘坏’字来评论一本书,未见得是多么明智的。中国现在有许多从前没有过的现象,有些现象非常的丑陋,甚至丑恶,邪恶,你们以后不但要面对,而且还要适应啊!”

“老院长”看了一眼手表,用戴表的手拍了拍那一本书的封皮,迈着他那种给人以特别庄严特别稳重之印象的步子,目光直视着房门走去。仿佛他是一位君王,只要房门一开,他将面对千万人向他欢呼万岁的情形似的。他走到门前,手已握到门把手了,却并没立刻拉开门。他沉思了一下,语调特别凝重地说:“孩子,请记住我的话——这个国家,有些方面比从前好多了,可有些方面也比从前还糟!冲着它好的那些方面,我愿做它的仆人,满腔热忱地为它服务;可要是冲着它比从前还糟的那些方面,我有时恨不得和你们当年一样,来他妈一场‘造反有理’!孩子,它好的那些方面,你们在以后的一年里就差不多会全都看到。可是要了解它比从前还糟的方面,那一年的时间是肯定不够的。不必为它比从前好的方面多么欢欣。不要相信那些关于个人功绩的屁话。因为它比从前还好只不过是符合时代发展规律的。而它比从前还糟的方面,却完全是因为某些人一直还在逆时代潮流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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