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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九二二年四月二十一日,第一次直奉大战前夕,闻一多、潘光旦等十名清华学子,组成第三批灾区服务队,前往安徽灾区服务;虽然行前收到灾区发来的电报,因战事迫在眉睫嘱他们停止前往,但他们还是抱着一线或能为灾区苍生服务的希望,毅然离校……

夜。寂静的清华临街校门——一盏孤灯,如夜的独眼将幽幽的一小片光洒在路面上。就在那一小片光中,影影绰绰地聚集着些打绑腿背行李的人影,还有些兜兜袋袋放在他们脚旁,看去似兵非兵的样子。

原来是闻一多、潘光旦等十名学子。

果然不出校方所料,闻一多、潘光旦们不仅是些文学和文艺的信徒,而且是些人道主义的信徒,人世间的苍生一旦发出呻吟,他们就放下文学与文艺的事情不做,而义无反顾地循着那呻吟,打算去为人世间的苦痛服务。

潘光旦:“怎么,我们已等了很久,还不见一辆拉行李的车出现?”

一名同学:“那也只有继续等下去,否则,怎么办呢?”

闻一多:“我猜想,所有的车辆大约都被军方征去运军械了,我们莫如走往城里去!”

又一名同学看看地上的兜兜袋袋:“走?……”

闻一多:“就当我们也是些兵士,我们的行动是在执行命令,下令的长官是安徽灾区水深火热的苍生!何况,不消我们一直走到安徽去,只要走到城里的火车站就行了……”

闻一多说罢,拎起一件袋子,大步往前便走。

潘光旦愣了一愣道:“一多说得有理!”

也拎起一件袋子跟随而去。

众同学面面相觑一阵,都不再犹豫,纷纷拎起地上的东西急急追赶。他们的身影走在夜的寂静的路上,一名同学低声唱起了当时的一首歌,众同学渐和其声……

京奉车站内许多旅客被阻此站,闻一多等学生们在听站长作解释。

站长:“同学们,你们关怀灾区民众的心情和精神,本站长是很感动,也很支持的。当今之中国,实在是特别需要你们这样一些不忘民众疾苦的青年学子啊……”

站长说得很真诚,但潘光旦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的话:“站长,不必表扬我们了,请快告诉我们不能通车的实际情况!”

站长:“情况是这样的,唐官屯以后的铁道因战事毁了一段,现在已经组织民工去抢修了,估计要等两三天才可能通车。刚才,我好像听到你们中有人说上帝怎样怎样?”

闻一多回转身来:“对,我说的,我说上帝正在天庭朝下望着,看我们能否克服各种困难,挺进到安徽灾区去为灾民服务。”

“你信奉上帝?”

“我是基督徒,(指潘光旦)他们也是。我们对上帝的信奉都很虔诚。”

站长:“我也信奉上帝和基督。我似乎听到上帝在要求我,应该帮助你们。这样,明天有去天津的一趟军车,我替你们跟车上的军官说说,看能否带你们到天津。那样,你们不是就可以由天津改道继续前往安徽了么?”

闻一多:“站长,我代表我们一行谢谢您了……”

闷罐式的车厢内,闻一多、潘光旦等学生坐在全副武装的士兵之间。

学子们各自暗暗端详周围的士兵,却没有哪一个士兵对学子们发生兴趣——车门敞开,他们有的望着外边飞快闪过的四月的大地;有的望着车顶篷;有的在独自发呆;而有的则凑在一起打扑克,赌钱……

闻一多的目光与一小兵的目光无意间相视,闻一多微微一笑,小兵也不由微微一笑。

潘光旦:“你多大?”

小兵:“十七。”

在潘光旦问小兵话时,闻一多从书包里取出笔和本,在别人背影的掩护之下,暗中为小兵画起素描来。

潘光旦指指同学们:“那,我们可都比你大,你是我们的小老弟噢!”

小兵笑,不再说什么,目光随之望向外面——看得出,那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在生人面前容易腼腆的小兵。

潘光旦像突然想起地从书包里掏出了一盒没开包的烟,撕了封递向小兵:“吸支烟?”

小兵收回目光,摇摇头:“不会。”

潘光旦一时不知所措:“我是用自己的饭钱买的,要带到安徽灾区去慰问灾民的,”向别的士兵们伸着手又说:“会吸烟的士兵兄弟们,请都吸支烟。”

士兵们的目光一齐望向潘光旦,忽然一名老兵站起,一把从潘光旦手中掠去烟,东抛一支,西抛一支。并说:“会吸烟的都吸,不吸白不吸!”

那老兵满脸胡楂儿,与那小兵稚嫩的脸相对比,形成反差,尤其显出了那小兵的小,尤其使人觉得他根本不该端着枪去打仗。

忽然有另一个同学问:“士兵兄弟们,可以问你们一个问题吗?”

士兵们的目光纷纷望向那名同学:“你们为什么去打仗?”

正准备擦火柴吸烟的老兵,一口吹灭火柴,不吸了,目光瞪向那同学。

那同学:“打仗就要有人受伤,有人死去;你们打仗,还使铁路中断,使我们不能顺利去往安徽实行社会服务,你们究竟又为谁去卖命送死呢?”

士兵们的脸一时都变得格外阴沉了,车厢内的气氛也一时显得凝重起来。

老兵将烟盒向同学们一抛,站起来说:“弟兄们,听到了?人家学生公子问得多好啊?我们究竟为什么去打仗?为谁去卖命送死呢?”

潘光旦向那同学投去责备的一瞥。

闻一多此时已为小兵画好了速写,迅速换一页纸,又开始为老兵画速写。

老兵:“这位学生公子,也让我问你一句,你们为什么不必穿军装呢?你们为什么不必像我们一样,一道军令一下,就得去卖命送死呢?因为你们都是富家子弟。起码不是穷家子弟。你们的父母,宝贝着你们,岂能舍得让你们像我们一样成为兵?可我们,我们不当兵又能怎么办?!”一指小兵:“他老父母在饥荒那年活活饿死,他小小一个少年,房无一问,地无一垅,为了口活命饭,只好当兵!”又一一指着兵们说:“他本是老实巴交的农家子弟!他也是!他也是!还有他!农民除了土地,另外还能靠什么养活?可灾年使我们农民的汗水颗粒无收,还要受地主照样逼租的欺辱,讨饭让人瞧不起,当兵反倒成了我们唯一体面的活路!诸位听明白了吗?”

士兵们纷纷将手中的烟抛还给同学们,潘光旦等同学大窘。

闻一多起身道:“这位兵大叔,请不要生气,我们学生,也有深入了解社会的必要,也有调查社会的愿望,我们更有责任,把你们的无奈告之全社会,唤起社会良心对你们命运的关注。”

潘光旦:“是啊是啊,我们这位同学,代表我们说出了我们心底的想法。”

闻一多将速写双手呈递:“我们搭你们的军车,认识了你们,也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为您匆匆画的这张速写,您收下作个纪念。”

老兵:“速写?什么速写?”老兵困惑地接过,见画的是自己,乐了:“我这一辈子,从没照过一张相,现在老子也有自己的一幅相了,比照的大多了!弟兄们看画的像我不像我?”

于是兵们围拢了看,都说:“像!像!”

闻一多又将为小兵画的速写双手递向小兵:“这位兵小弟,我也为你画了一幅!”

小兵没有想到,愣了一愣才接过,于是士兵们也围拢了看,也都说:“像!像!”

于是有的兵请求:

“也为我画一张。”

“为俺也画一张。”

“为老子也画一张。”

更有的兵开始掏出自己的烟分发给同学们:“烟酒不分家,吸一支我们兵的烟!”

同学们自然都摇头说不会吸。潘光旦:“我们既然不像一多,有绘画的技能;那么,就让一多为士兵弟兄们画像,我们为士兵弟兄们唱歌解闷!”

同学们异口同声:“好!”

于是潘光旦站起,挥双臂打拍子。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同学们:(齐唱)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

老兵却站起打断道:“不好,不好!”

同学们的歌声戛然而止,困惑不解。

老兵:“我们是要去准备冲锋陷阵,冒枪林弹雨的。此一去,弟兄们中,有的肯定就回不来了!不管为谁打仗,为什么打仗,总之打仗是我们士兵的命。谁按月发我们军饷,我们就为谁玩命。不问为什么,也不后悔!男子汉大丈夫,当兵就不怕死,还是让我们为你们唱我们自己喜欢唱的歌!……”

众士兵以十倍响亮于同学们的声音齐应:“好!”

于是在老兵的带领下,众士兵唱了起来:

穷弟兄,咱们去当兵,

不为挣大洋,只为有饭吃……

天津站。晚。

军车喘息着缓缓入站。

站台上无一旅客,只有士兵排成警戒的散兵线,一派战前严峻肃杀的气氛……

车厢里,士兵们默默地站了起来,学生们也默默地站了起来,双方都有些依依不舍地彼此望着。看得出,一路上,他们通过交流结下了感情。

潘光旦:“我们该下车了。”

老兵:“我们也该下车了。”

闻一多:“士兵兄弟们,后会有期!”

老兵:“你们的命和我们的命,就像家猫和野猫的命区别那么大,恐怕是后会无期了。”

老兵说着,转身伸出了一只手:“把这位姓闻的学生给咱们画的像,全都还给他!”

闻一多:“这……”

一幅幅画像从怀里,背包里取出,交在老兵手上……

老兵看着闻一多,将画像一齐还到闻一多手上,又说:“闻先生……”

闻一多:“我叫闻一多。”

老兵:“我们都是些连自己的姓名也不识的人,而你们,若按过去的叫法是些秀才。今天我叫你先生也是应该的。我们再往前开发,就是去向生死难料之地。我们如果死了,好的下场,被就地挖个大坑压插着埋了;不好的下场,暴尸荒郊野外喂乌鸦了。你为我们画的像,留在我们身上,很难是一种纪念。还是留给你,才有点纪念性。所以,都还给你。”

这时,军列鸣笛。老兵催促着:“学生们,你们快下车!我们的车就要往前开了。”

学生们一个个心情沉重地跳下车。

最后只剩下闻一多,他呆望着士兵们,士兵们也呆望着他,双方都不知再说什么好,也已再无话可说。

潘光旦在站台上喊:“一多,亮绿灯了,快下来!”

闻一多深深地看了士兵们一眼,转身跳下车,不料跌倒,手中的纸页散落了一地,他顾不得站起来,伏着便伸手捡,一阵风刮来,纸页纷飞而去。有两位同学追捡着。

潘光旦扶起闻一多:“一多,跌伤哪儿没有?”

闻一多揉着膝部摇头。两名同学回来,他们只捡到了一张。闻一多默默接过看时,是为那名小兵画的一张。

军列又一次鸣笛,车轮滚动。

车门敞处,老兵和小兵们,向同学们一齐立正,敬礼。站台的尽头,在学生们的目送下,军列消失于夜色中……

闻一多发现铁轨间散落着几张纸页,分明是他为士兵们画的像。闻一多毫不犹豫地跳下了站台。

“一多,又有车开来了,危险!”潘光旦焦急地大叫。闻一多仿佛没听到,只顾捡着。果然有列车头亮着独眼似的灯开过来。潘光旦跳下站台,将闻一多拽向一边。列车头从紧紧抱在一起的二人身旁呼啸而过……

潘光旦:“你不要命了!”

闻一多却发现还有一张纸页,被刚刚开过去的列车头的车轮碾在铁轨上。

闻一多走过去,跪下一条腿,小心翼翼地企图揭下纸页,纸页还是被揭破了,其上老兵的速写少了半张脸……

学生们的身影,在幽幽的灯光下,朝出口走去。

站外也几乎无人,只有接他们的章元善和一名仆人,仆人手擎蓝底白十字的“华洋义赈会”旗帜。双方寒暄一番,一一握手。

潘光旦:“章先生,辛苦您了,这么晚了还亲自来接我们……”

章元善:“哪里谈得上什么辛苦,华洋义赈会幸有清华一批同学热忱支持啊,哪一位是闻一多同学?”

闻一多:“我是闻一多。”

章元善打量闻一多,自言自语:“正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潘光旦:“章先生,您也听说过闻一多在我们清华的学名不成?”

章元善:“不仅如此,而且有人经常在我面前谈论他啊!”

闻一多:“敢问章先生,不知是哪方面的朋友对一多……”

章元善笑笑:“恕我不能相告,起码现在不能。”话题一转:“同学们,先都到我家去吃饭休息!”

闻一多困惑地望着他。

远处传来“雷声”。

一同学:“听,要下雨了?”

章元善:“不是雷声,是炮声……”

闻一多:“难道是直奉二军,已经在前边打起来了么?”

章元善:“据说还没正式交火,但已是双方严阵以待,偶尔都试发几炮,探探部署。这一仗,双方都势在必打啊!”

同学们你看我,我看你。

章元善:“也没能安排一部车来接同学们,只能委屈大家步行了……”

闻一多:“章先生,我们不是来旅游的,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苦和危险,我们都会义无反顾的。”

章元善:“这正是闻一多口中必会说出的话了,不过,到我家后再议!”

一行人来到章元善家。饭后,章元善陪同学喝茶。

章元善:“也不知都吃好了没有?”

潘光旦:“多谢章先生招待周到。”

闻一多:“现在就议议我们怎样去往安徽的事。”

章元善:“既然同学们都迫不及待,那么也好。”起身取过一份铁路图,展开在桌上,指点道:“在马厂与沧州之间,是两军防线地带,也是你们无论如何绕不过去的,前两天火车因路毁出轨,轧死一名火夫,路局要去将尸体运回,尚不获军方通融。”

同学们面面相觑。

章元善:“同学们赈灾的心意已到,要不,明天还是回学校去?”

潘光旦征询的目光望向闻一多,闻一多默默地微微摇头……

章元善:“我的一位朋友,是直系军方的营长,他感动于同学们的赈灾之心,答应我可以允许同学们随他的属下,直接到他们的防线边界。不过,奉军那方是否允许同学们通过,就不得而知了……”

章元善掏出怀表,看了看又说:“两个小时以后,他的营,就要向前方开拔了……”

整夜行驶在公路上的几辆军卡,头盔和枪支在月光下闪光。

炮声。傍山路上,士兵们在步行挺进。

一辆军卡上,挤站着同学们和士兵们。

一名同学跌倒,身体朝后压在背包上,引发一声婴儿的啼哭……

士兵们和同学们皆吃一惊,顿时站住。骑马的营长策马而至。

营长严厉:“怎么回事,哪来的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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