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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小旅馆里闻一多和罗隆基住的房间里,二人已然入睡。

响起了敲门声。

罗隆基:“一多,有人敲门……”

闻一多没反应。

敲门声再起。

罗隆基:“谁?……”

门外亦无反应。

罗隆基轻轻起身,将门开了一道缝——是着睡衣的吴文斌。

吴文斌:“我想和闻一多聊聊……”

罗隆基:“嘘……”闪出门,反手将门掩上,低声地:“他不知在哪儿独自喝了点酒儿,醉意醺醺的一回来就和衣躺下,现在睡酣过去了……”

吴文斌表情失望。

罗隆基:“我看他也是不知为什么心情怪不好的……有什么话明天再说,啊?”

吴文斌喃喃地:“明天?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罗隆基这才发现他赤着脚:“你看你,怎么连拖鞋也没穿?”

吴文斌:“我赤着双脚,感受到地面的冰凉。结果,连颗心也凉透了。人们却以为我满脸的迷惘,是一种神秘的笑容……”

罗隆基:“这样站久了可不行,明天会胃疼的,快回房间去,啊?”罗隆基搂着他肩,伴他往房间走……

吴文斌:“睡了,都睡酣过去了,连闻一多也睡酣过去了……真静啊……”吴文斌隔着半开半掩的房门说:“其实,我只打算告诉闻一多一句话——我想走……”

罗隆基:“走?回国?不要留学学位了吗?你成绩那么的优异,怎可半途而废呢?……睡,明天我让一多主动找你,啊?”

吴文斌:“睡……那么,我便也睡……”

罗隆基:“这才对。”替他关上了门。

罗隆基侧耳听听室内动静,沉思片刻,苦笑着摇摇头,离去。

罗隆基回到房间,走至闻一多床前,替他将一只手从胸口放下,并替他盖了一角被子……罗隆基躺下,侧身睡去。

窗外,一片游云遮身——渐渐的,将弦月完全吞食了……

突然一声坠物落地的闷响——接着一声喊:“不好啦,大家快起来呀,有人跳楼了!”

接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罗隆基猛醒,跃下床,急推闻一多:“一多,一多,快醒醒!”

闻一多醒来,怔忪坐起。

罗隆基:“出事了,外边喊有人跳楼了,我怕会是吴文斌!”

闻一多、罗隆基匆匆下楼梯——罗隆基在楼梯上往睡衣外穿上西服。

楼外——一群衣履不齐的学生们围成半圆,一个个默望地上。

罗隆基:“谁?”

一个声音回答:“吴文斌……”

闻一多一时呆住……

罗隆基生气地:“还都愣愣地看着干什么,快叫救护车啊!”

另一个声音回答:“已经有人去了。”

人墙内,闻一多扶起了嘴角流着血的吴文斌,使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胸怀里。吴文斌:“闻一多,原谅我没先跟你打一声招呼……”

闻一多流下泪来:“文斌,为什么?为什么?你最近不是心情很好吗?不是还经常唱歌的吗?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啊?”

吴文斌:“闻一多啊,你真傻,你真傻……我那是……装了样子骗你的,也骗别人,为了回报你和别人对我的友爱……其实……我做不到你所希望的那么理性……一个心碎了的人,也只有这一种……不争的选择……”

闻一多将吴文斌的头紧紧地搂抱在怀里,哭了。救护车鸣笛声自远而近。罗隆基分开众人,蹲下对闻一多说:“一多,救护车来了,你要冷静,不能耽误时间啊……”

两名护士将吴文斌与闻一多分开,把吴文斌抬放在担架上。

闻一多抓住吴文斌一只手,随至救护车前。

吴文斌:“闻一多……你可,答应过我的……山鬼……”担架抬上车之际,两只手分开,仍闻吴文斌说:“山鬼……”

车门关上,车开走。

闻一多、罗隆基,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淌着泪。

闻一多看自己的手——血染其手,罗隆基掏出手绢递给他,闻一多视而不见,往西服上揩着血,所穿依然是吴文斌送给他的西服。

此时天已拂晓,街上开始出现少许行人……

一辆出租车也出现。

闻一多突然招手用英文喊:“出租车!出租车!”

出租车停靠行道边,闻一多跑过去。

“一多!你干什么去?”罗隆基追赶了几步。

闻一多已入车内,车开走。

同学们困惑地你看我,我看你。

出租车停在美术学院门口,闻一多下车,大步疾奔。

一间作展厅的大教室里——包括古斯汀在内的学生们,正在各自忙碌地布展,门被推开,闻一多大步而入。

众学生愕然看他。

闻一多却用目光四下里寻找自己的作品,旋转着身子大声喊:“我的‘山鬼’呢?我的‘山鬼’呢?”

古斯汀一人默默用手指了指——“山鬼”已悬挂在墙上。

闻一多大步奔过去,取下画框,迟豫片刻,举起它朝地上一摔。

画框立时散坏……

包括古斯汀在内的众学生惊诧地望着他。

闻一多蹲身小心地扯下画布,卷起,他起身看大家,张张嘴,欲作什么解释,却终归还是什么也没说,猛转身大步而去。

众学生面面相觑。

闻一多转身急速下楼。

古斯汀奔到窗口,伏身望外——校园的晨光里闻一多奔跑的脚步是那么急切。

医院。匆急而至的闻一多拦住一名护士询问——护士的手指朝上一指。闻一多跑至电梯口,指示灯显示须等,闻一多转身又跑……

某急救室外守候着罗隆基等几名同学。

罗隆基拦住闻一多,悲伤地:“一多,他走了。我真迟钝,他夜里找过你的,还赤着双脚……当时他就说他想走,可是我竟没……”

闻一多轻轻推开罗隆基,脚步缓慢地推开了门……

吴文斌的尸身已罩上一条白布。

一名正在收拾医疗器械的护士朝闻一多遗憾地摊手,耸肩。

闻一多跪下,撩开白布一角,凝视着吴文斌的脸:“文斌,我把山鬼给你送来了!它当然属于你,它当然应伴你去往天国……”

闻一多将画布放在吴文斌尸身上,双手捧白布一角,捂住自己的脸。

作为展厅的教室门口,学生及各位来宾鱼贯而入。

门特教授陪蒲西夫人以及闻一多曾在她家结识的一概朋友进入展厅……

门特教授陪他们参观作品,不时讲解……

蒲西夫人迫不及待地:“可是闻的山鬼挂在哪儿呢?我们都希望先欣赏那中国的维纳斯……”

大家点头。

门特教授:“当然应该挂在我指定的地方,最显眼的地方,请跟我来……”

教授一行人走到那面影壁前,其上空白,只有说明纸还在,英文写着两行字是——《山鬼——中国的维纳斯》;中国留学生闻一多。

众人的目光全都不解地望向教授。教授皱起了眉……

教堂里。中国留学生们按照基督教俗在向吴文斌的遗体告别……

闻一多不禁在遗体前双膝跪下。

“山鬼”画幅用白绫扎着,竖放在吴文斌遗体胸前,吴的双手仿佛握着它。闻一多交叉合掌,望着耶稣像默默祷告:“我的救主啊,你为何如此忍心,毁灭我中国一颗文艺的种子?

难道他的才华不是连你也应该承认的么?

既然你毫无怜悯,那么请你明示,对我闻一多的命运,又预先做了怎样的安排?告诉我,现在就告诉我,我并不怕你神威的摆布,但我希望精神上有所准备……”

教授的办公室。

教授在判卷时响起了敲门声,教授:“进来。”

闻一多进入:“教授,请允许我解释……”

教授:“你不必解释了,我一切都知道了。”

闻一多:“教授,但我还是对你感到很内疚,觉得辜负了您的期望……”

教授:“那天,蒲西夫人等朋友也到学校来了,他们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你的作品而来的……”

闻一多:“这就使我更加感到内疚了。”

教授:“你为什么那样做的原因,我已经替你向他们解释过了。你的作法连上帝也难以责怪,所以他们更能充分地理解。”

闻一多嘴角微微一动,表情于是略显明朗。

教授:“闻,我和朋友们一致认为,你身上有很古代很古代的,某些可敬的中国文人的精神气质;你的情感方式,也是那么与众不同……不过不说这些了,我找你来是想当面告诉你三件事:一、你的论文作业,仍是我的学生中最有思想见地的。起码,以我的水平看是这样。”

闻一多:“谢谢您的勉励。”

教授:“二、由于你拒绝参加理化考试,也由于你最好的一幅画没有参加美术临摹作业的评分,所以,这将决定了——你毕业时不能获得学位,而只能获得毕业证书……”

闻一多:“我是为绘画这件事来到美国的,不是为了别人看中的学位。所以我不后悔。”

教授:“不后悔?”

闻一多点点头。

教授:“如果你现在后悔,有所改变,一切都还来得及挽回。”

闻一多:“教授,我不想改变什么,也不想挽回什么。”

教授:“最后一件事——你美术专业各科成绩全都超优等。你要知道,我在本院执教已十余年了,除了你,还没有一名专业各科成绩全都优的学生,按照学校以往的规定,这样的学生将有资格被公费派往法国进行艺术参观……”

闻一多终于微笑了一下:“教授,这比获得什么学位更令我惊喜!”

教授:“但是你却与那一奖励方式无缘。因为本院同时规定,那一奖励方式只相对美国本国学生……”

闻一多:“教授……可是……”

教授打断他:“这一点我也是才知道,因为是以前没有遇到的情况。我已经替你极力争取了,但规定就是规定。在美国,改变一项规定是很难的,好比你们的李白用诗说的‘难于上青天’……”

闻一多:“明白。”

教授:“除了明白,再就不想说别的了么?”

闻一多摇头。

教授:“我知道,你心里在想,这是歧视。”

闻一多:“是的,教授,我心里确实这样想。”

教授:“美国有种族歧视,一点儿都不奇怪。希望没有,那是对美国过分理想主义的看法。不过,我认为,像你这样的中国人,无论在美国的什么地方,只要美国人了解你,他们中的大多数就会自觉的放弃歧视,像改掉自己的恶习一样。”

闻一多:“教授,也让我告诉您——如果您哪一天到中国去,你在中国结识的朋友,将比我通过您结识的美国朋友还要多!”

教授深深地看了闻一多一眼,向往地:“我经常梦想着那样的一天。”

不久,梁实秋赴美国科罗拉多大学留学英语;而闻一多这一名艺术气质的中国留学生,虽在芝加哥不乏彼国人士给予的可贵友情,但终究不能适应芝加哥这一座被工业化污染得十分严重的城市,再加上两名中国留学生先后的不幸死去,使他多愁善感的心倍觉惆怅,于是决定转往科罗拉多大学艺术系,去与清华诗友梁实秋相聚……

站台上,闻一多与罗隆基依依惜别……

罗隆基:“见了实秋,一定替我问好。”

闻一多点头。

罗隆基:“我已经给实秋写去信了,宣布将你移交给他了。”

闻一多不由地拥抱住罗隆基:“放假以后,我和实秋一道来看你。”

罗隆基:“也许我会去柯泉看你们,稍带也领略一下那座美丽西部城市的风光。”

闻一多:“一言为定,我和实秋在柯泉恭候你。”

罗隆基:“实秋是个爱整洁的人,什么东西都放得有条不紊,但愿你不要像和我住在一起似的,东西到处乱放乱扔的!”

闻一多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罗隆基:“你看,谁来了?”

闻一多扭头一看,见教授大步而来。

闻一多迎上道:“教授,我们不是讲好了,您千万不必来送行吗?”

教授:“可是,如果连送都不送你,我想,我今夜肯定会彻底失眠的。”

闻一多:“这是我清华的校友罗隆基,他在芝加哥大学攻读社会学。”

罗隆基与教授握手:“经常听一多讲到您对他的关爱,我为此替他感到幸运。”

教授:“怎么就你一个人来送他?我想闻一多应该有很多很多朋友,至少会有一个班的人来送他。”

罗隆基:“这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今天下午走,否则会有一个排来送他的人。”

教授:“闻,主持科罗拉多艺术系的利明斯姐妹,也是我的两位老友,我已经写信给她们介绍你了。她们生活在一起,六十多岁了都没有结婚,除了艺术对任何其他的事情都无足轻重。她们会友好地对待你的。”

闻一多:“教授,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有人在附近打站台上的电话,闻一多的目光不禁望过去……

教授:“古斯汀在她父亲的农场里,她不知你今天离开芝加哥是不是?”

闻一多默默点头。教授立刻掏出小本子和笔,匆匆写了一个电话号码撕给闻一多:“快去给她打个电话,你应该向她告别一下……”

恰巧打电话的人离开;闻一多快步走过去。

教授掏出烟来吸,和罗隆基一起望着闻一多……

教授:“闻是你们中国人中的一个好人,是?”

罗隆基:“他还是一个非常热爱我们祖国的人,而我们特别尊敬他这一点。”

闻一多若有所失地缓缓走了回来。

问“没打通?”

“通了……”

“她竟不愿和你多说什么?”

“她反复只说一句话。”

教授:“什么话?”

闻一多:“我一定要送你……”

开车铃响。

罗隆基替闻一多拎起了皮箱:“一多,你该上车了……”

教授张开了双臂,与闻一多拥抱。

“闻,我会想念你的。”

闻一多:“教授,我会经常给你写信的。”

闻一多上了车,罗隆基将皮箱递给他。

“一多,祝你一路平安。”

“隆基,保重啊!……”

列车徐徐开动。

车上车下,三人都举起了告别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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