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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素素病了,满嘴泡,嗓子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李一泓也变了,整日里眉头紧锁,闷声不响,似乎连对素素也顾不上关心了。那几天里,他好像变成了一名即将面临高考的高三学生。

这天晚上,李一泓穿着圆领背心,戴着花镜,手持蒲扇,扇着凉,不停地拍打蚊子,坐在台灯下阅读文件。他放下的一份文件,首页上印着《市政协议政材料汇编》,接着拿起了另一份材料,首页上印着《市政府年终工作报告》。

素素又咳嗽,李一泓放下文件,走到素素房间门口,探头问:“素素,要不要喝水啊?”

躺在床上的素素不理他,将身子一背。李一泓从门前退开,兑了一杯蜂蜜水,用小勺搅动着。这时,院子里有人问:“李素素在家吗?”

李一泓放下水杯,走到屋门口,见是素素的年轻女班主任曲老师和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

“哎呀,是曲老师啊,请进,请进。”

曲老师进屋后,表情不冷不热地向李一泓介绍:“这位是李副校长。杨校长听说素素同学病了非常关心,嘱咐我们来看看她。”

李一泓伸出了手:“咱们初次见面,幸会!请你们回去一定替我和素素感谢杨校长。”

李副校长不得已似的跟他握了一下手,立刻怕被蛇咬似的缩回了自己的手,轻咳一声,庄重地说:“我既是代表杨校长来的,也是代表我们重点中学来的。杨校长和校方的态度是这样的——你们之间的矛盾,那仅仅是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你对我们重点中学声誉的诋毁,那也仅仅是你个人应负什么样责任的问题,我们校方当然保留追究法律责任的权利。但这一切,都应该看成是与李素素同学没有任何关系的事情。我们认为她还是我们重点中学的一名好学生,我们对她的良好品质绝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怀疑。所以,我们代表校方以及杨校长前来表示对她的关心。”

李一泓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自然地笑道:“亲爱的同志们,事情好像也没有那么严重,那么复杂?其实直到现在,我对你们杨校长也是非常尊敬的。我只不过对你们重点中学……”

“我看,我们不辩那些话题好吗?我们毕竟不是来听你解释什么的,我们是来探视我校学生的。”曲老师插话道。

“这……那两位请……”李一泓将曲老师和李副校长引到素素屋子的门前,为他们挑起了门帘,“素素,曲老师和李副校长看你来了。”

曲老师和李副校长进入屋里,门帘从李一泓手中徐徐垂落,他被隔在了屋外。屋里传出曲老师的声音:“素素,杨校长让我和李副校长来看看你。”素素看着自己的班主任,忍不住哭出声来。

李一泓走出屋去,站立在花树前,愣怔片刻,缓缓仰头望月。素素的哭声和辩白之声传到他的耳朵里:“老师,我不是小内奸……”

李一泓叹口气,一转身走出了院子。

公园里,古树间,李一泓在打太极拳。没有音乐,没有第二个人,只有他独自一个人。他的动作依旧潇洒、飘逸,举手踢足都蕴含着高手风范,但是他收招后的身影却是那样的孤独,淡淡的忧愁因为他而徘徊在林间……

文化馆图书室里的书架之间有一张小桌子,李一泓正坐在那儿写东西。齐馆长来到他跟前,李一泓抬起头,惭愧地说:“家轩,看来我跟你说大话了……”

“写写,你也没必要非把本职工作和参政议政角色分得那么清。”

“在工作时间做本职工作以外的事,我心里总是有点儿不安。”

“我们的李委员在这么一种地方写议案,我心里也有点儿不安啊!我来是转告你,政协那边打来了电话,通知你下午务必去参加一次会。”

李一泓苦笑:“我觉得,我好像一个兵,还没受训过,忽然一下子就被推到了阵地前沿似的。”

“老李,这会儿没外人,你告诉我句实话,网上那封信,究竟是不是你贴上去的?”齐馆长忽然问。

“那怎么会是我李一泓的做法呢。”李一泓坦然面对齐馆长询问的目光。

“我也认为那不是你的做法。”

“而且那封信,也不是苏校长请求我转的那一封信了。”

“那些措词激烈的言词,简直像是在声讨重点中学了。那就太极端了。反正这件事对你的声誉很不利,其后贴了不少骂你的言论,认为你是在炒作自己。”

李一泓平静地说:“咱们老馆长生前不是也有过类似经历吗?”

“说点儿高兴的。那些剪纸作品的获奖者,对你为他们写的评语都很满意。”

李一泓立刻冲他挥手,齐馆长说:“撵我?那我只好走喽!”笑着离去了。

放下笔,李一泓思考一会儿,起身到书架前找书,抽出一本很旧很旧的书《陶行知文选》……

下午,政协办公楼前,蒋副主席和杨亦柳边说边走着。

“请您放心,我是常委,不会情绪化的。”

“你能那样最好,那我就放心了。”

李一泓走来,打招呼:“蒋副主席,杨校长,感谢你让曲老师……”

杨亦柳看也不看他,对蒋副主席说:“那我先上楼去了。”说罢,转身进入楼里。

蒋副主席责备地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先压一压为好嘛!”

“可我并没有擅自做什么事啊。”李一泓很委屈。

“现在,倒是亦柳常委反过来强烈要求开这一次会了。而且呢,强烈要求通知你参加。一泓同志,你可要三思而言啊,千万不要搞得我们政协内部唇枪舌剑的。”

“我这人一认真,那可就常常目中无人了。有什么言差语错的,那也只好请大家多担待了。”说罢,李一泓也撇下蒋副主席,独自进楼去了。

蒋副主席正在寻思李一泓的话,却发现身边没人了:“哎,一泓同志……”

会议室的圆桌后加了两排椅子,坐满了人。多了一个话筒台,旁边有一张桌子,蒋副主席就坐在那儿。

蒋副主席照例来了段开场白:“各位常委、委员、同志们,在杨亦柳常委的提议下,今天将诸位请来,咱们开一次关于我市教育事业发展现状的讨论会。关上门,一家人。现在门已关上,还是由我主持,老传统,自由发言,不限时间,可以插话,允许调侃,谁讽刺谁几句,被讽刺的人也不要在乎。对发言者只有一条要求,摆情况,亮观点,有态度,有立场。当然喽,政协的会上,不打棍子,不扣帽子,不抓小辫子。这种老生常谈,还是要谈。每谈一次都是一次民主承诺嘛!啊,哪位先发言?”

大家有看报的,有沉思的,有交头接耳的,杨亦柳在翻看小笔记本……没有人主动要求发言,一时似乎有点儿冷场。

蒋副主席见没有人主动发言,自己说道:“我先说几句,利用一下特权。我认为,教育的问题,在中国是与以下国情分不开的:第一,人口众多。第二,经济发展不均衡。第三,国家总体投入的教育经费还是太少。第四……”没等他说完,杨亦柳站起身,径直走到了话筒台前。

“亦柳同志要发言?那么我打住。”

“您说您的,我就近听,同时占地方。您一结束,我正好开始。”

“我那也是老生常谈了,你干脆开始。”

杨亦柳不客气地说:“好,我开始。近两三年,正是我们市重点中学爬坡的阶段。网上新统计出来的数据表明,我校的高考升学率名列全省第三,而我校考入重点大学的学生人数,其实已是全省第二。诸位,我们这座城市只不过是一个地级市啊!这算不算是为我们市争了光呢?”

李一泓在画杨亦柳的速写,画得还很像。

门开了,养老院的黄院长闪进来,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他向大家一抱拳,表示因来晚了而有的歉意。

“可也正是在我们重点中学爬坡的这一个阶段,否定之声渐多。什么一花独放一枝独秀了,什么锦上添花好大喜功了,什么多吃多占了,漂亮的孩子穿名牌没模样的孩子没衣穿了,什么把一部分孩子的幸福建立在另一部分孩子的痛苦之上了。别人怎么看,我不在乎。可是我们政协内部的委员怎么看,我作为教育委员会主任,则不能不重视。有一件事,大家肯定已经知道了,那就是三天前,李一泓委员将一封别人写给他的信公布在网上了。这一封信,可以说是把我们重点中学的存在意义说得一无是处,抹得一团漆黑……”杨亦柳显然作了充分的发言准备,一句紧接一句,虽然克制,但还是听得出那语势的咄咄逼人。

李一泓停止了画她,镇定地望着她。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李一泓身上,确切地说,是投射在他脸上。

蒋副主席匆匆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杨亦柳,杨亦柳看后强作一笑:“蒋副主席告诫我控制情绪,我刚才的发言情绪化了吗?”

黄院长大声说:“没有!”

李一泓朝黄院长转过脸去,黄院长居然冲他若无其事地点头微笑。李一泓也笑笑。

杨亦柳问李一泓:“一泓委员,您曾对我说,网上的信与您无关,您收到的原信丢了,是这样?”

“是的。”李一泓很平静。

“我对我们之间相识的过程和相互尊敬的关系作了一番细致的回忆,这使我没有理由怀疑您的话。我对您,说了几句气愤的话,现在我正式向您道歉。”

“那没什么。如果你现在跟我说话不再您您的,我就更觉得没什么了。”

蒋副主席听到这儿,倒是欣慰地笑了。

“接受。可你当面跟我说过,对于那样一封信的内容,你是很有同感的,对?”

“对。但我指的是原信。”

“原信和网上的信差别很大?”

“差别是有的,但基本观点和立场一样,主张和呼吁改革成果共享,教育优先,扶植农村,雪中送炭……”

“因而在有些人和你那儿,我们市重点中学,就成了你们攻击的靶子?”杨亦柳打断了他的话。

“也不能说是攻击?难道有些情况不是事实吗?”

杨亦柳从话筒台那儿退开了,并向李一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一泓犹豫了一下,说:“我……非得在这种场合之下说不可吗?”

杨亦柳坚定地说:“只要你的观点能说服得了我,我就帮你说服别人。而我们大家如果达成共识,就会以教育委员会的名义进行建言,达到良好的目的,这是我们政协委员的责任。”

“那我就在这儿说也行。”

蒋副主席朝他招手:“到这儿来,到这儿来,有话筒干吗不利用呢?”

李一泓只得起身走到了话筒台那儿,杨亦柳回到了自己座位那儿坐下去。

众目睽睽之下,李一泓感觉并不是那么自然,调整了一下状态,李一泓说:“我就谈一点儿事实,加上一点儿感觉。不久前我和文化馆的同志们送书下乡,目睹了某些穷困农村里中小学校的凄惨状况,那使我们异常震惊。使我联想到另外两件事。一件事是,有一位北京的文物收藏爱好者,曾到我家里来做过客。他对我说,一路深入各地农村,希望收集到一些令他惊喜的东西,可他没获得惊喜,却受了震惊……”

“一泓,你扯远了,大家的时间是宝贵的!”

不用看李一泓也知道谁在说话,他寻声向黄院长望过去。

黄院长又说:“这不是一次文物收藏专题报告会。”

李一泓没理他的茬儿:“他因为他所看到的贫穷景象而震惊。他以往只不过来去于各大城市之间,国内国外之间。贫穷的地方离他都很远,他以前从没去到过,没亲眼看到过,心里就没装进去过,当然,他在电视里还是看到过的,但那与亲眼看到有区别,转眼就忘,并没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另一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一届党中央和国务院,在执政治国的开局之年,就颁布了减免农业税的法令,接着颁布了免去农村中小学课本费的法令。党中央和国务院也同样在北京,也同样离穷困的地方很远,但胡锦涛总书记和温家宝总理都亲自去过那些贫困的地方,所以装在他们心里了。老百姓有句话说得好,孝不责盲儿聋女,他们看不到,听不到,那就不能用孝不孝来责怪他们。我们这个市,至今还有很穷很穷的农村,但那些地方离我们并非千里万里那么远啊!即使骑辆自行车,出了城,半天的时间,也就会去往一处地方,亲眼看到。我记得我从一本杂志上读到过一篇外国人写的文章,他认为中国在许许多多中国人心里其实是很小的。侥幸生活在北京上海的某些中国人,中国的概念对于他们,渐渐地似乎就变成一座北京、一座上海了。而我要说,对于我们这一些生活在城市里的人,甚至连我们这个市的概念都变得很小了。我们的眼,我们的耳,似乎连城市以外的事情都看不到了,连城市以外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那是你,不是我们。”又是黄院长的声音。

一位委员扭头望着他,生气地说:“你就不能先听人家把话说完吗?”

“我打断得正是时候。因为他在说我们,而我们和他不一样。我和在座的各位,我们都到农村,包括很贫困的农村去视察过的,对不对?”

黄院长说完走到了话筒台那儿,装出彬彬有礼的样子,“我可以先说几句吗?就几句。”

李一泓笑笑,闪到一旁。

“我和一泓是老同学关系了,所以我敢这么无礼。一泓委员刚才的一大番话,似乎想要向我们证明,他是一个非常富有同情心的人。同情心我也有啊,在座的委员们都有啊!连点儿同情心都没有,那还配当政协委员吗?但国有国情,市有市况啊!改革开放以来,国力大大增强了,所以如今才有城市反哺农村的前提,对不对我亲爱的同志,我们市又是一个什么情况呢?一个经济欠发达的市,许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所以,请不要用你所看到的贫困现象指责任何人、任何方面。说得不客气点儿,你那就等于用你那一种所谓的社会公平意识,来向市委市政府施压。而我认为,这有违一位政协委员的对自己的自觉要求。在我看来,贫困在你所去过的那些农村,是一种必然的存在,并且还将继续存在下去。我们每一位政协委员,都有责任告诉那里的人们,那里的老师、校长,包括那里的孩子们,他们还应该更具有耐心地等,也只有等,必须等,等到有一天,像我这样一些人士,帮助市里的领导们,把本市这一块经济蛋糕做大,再做大!这就是我,一位本市政协委员参政议政的基本立场。而且,我认为这才是一种正确的立场!”黄院长说完之后,将始终握在手中的一卷报纸盛气凌人地往话筒台上一摔,大步走回原位。

掌声——只有杨亦柳一个人拍出的掌声,她见没人应和,只拍了几下就不拍了,向落座的黄院长亲切地一笑。

黄院长却又站了起来,绕到杨亦柳身边,俯身低语:“想开点儿,别和他一般见识。”说罢,径自出去吸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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