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刘抱金起了个大早。

但当他出门后才发现，江晟已经早早地站在了院落之中，面前还摆放着一捆色泽妖艳的花朵，眉头紧蹙，像是有什么决心迟迟无法下定一般。

“江郎起得真早。”他走上前，打了个招呼。

“早啊。”

江晟拱手回礼，旋即笑道，“刘医师来看看，可认得此物？”

刘抱金拈起一朵花细细检视，可眉头都蹙成山了，依然若无所得。

“这市面上的药物，老夫不说尽数识得，但十之八九还是敢拍胸脯的，但恕老夫眼拙，实在不认得此花为何物，莫非就是江郎昨日所言要加入麻黄碱中的那一味药材？”

“正是。”

江晟笑笑，“刘医师不识此物，也是理所应当，因为它乃是西域之物，并未写入中土任何一部药典之中，江某也是让仆役连夜拜访了数家胡商，穷搜其院落，方才凑出这些花草的。”

“不知此花何名？”刘抱金好奇问道。

江晟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一般，顿了顿，才缓缓吐出一个名字：“断，肠，草！”

“啊！”

刘抱金失声道，“此名好生凶险，莫非乃是绝毒之物？”

他不由想到，江晟的提炼之法都是把药效无限放大，如果着落在毒物上，那岂不是会提炼出摧城拔寨的剧毒？他这是要作甚？

“毒，是有毒的，但跟你想象中那种取人性命的剧毒，却是截然不同。”

一说到断肠草，江晟语气复杂，连语速都慢了几分，“如果你嫌断肠草这个名字不好听，那叫它芙蓉花也是一样。”

刘抱金不知道的是，无论断肠草还是芙蓉花，又或者直接从拂菻（拜占庭帝国）语言中音译过来的名字“底也迦”，其实都只是这种花在这个年代的别名而已，而它在后世，还有一个更加大名鼎鼎，甚至可以说臭名昭著的学名——罂粟花！

正因为罂粟具有极强的成瘾性，使人思之如相思断肠，故而才名“断肠草”，而“芙蓉花”则是极言其颜色艳丽。

不过尽管中土对罂粟早在六朝之时就有记载，但在这个年代，它依然算是从西域传入的奇花异草，主要还是作为观赏植物来种植的，或作为贡品进献皇室，或为胡商所垄断，价格颇高，毕竟物以稀为贵嘛，至于它真正的药用价值和凶险之处，尚不为人知。

江晟也是唯恐麻黄碱的药效不够立竿见影，才又咬咬牙，想在其中添加这一味真正的虎狼之药进去。

毕竟在他接下来的计划中，可是颇要冒一些风险的。

万一因为自己的疏忽导致刘河间暴病身亡，那刘医师还不跟自己拼命？

当然，这次的药物，他就没有提炼了——罂粟提炼之后是啥玩意，是个人都知道，不管高纯度还是低纯度，总之随便一个名字都够本书进小黑屋了——所以他只是稍微炮制了一下，就将得到的膏状物烘干，同样以粉末状，掺进了昨日所得的麻黄碱之中。

“如此便够了。”做完这一切，江晟反而像是松了口气，不再纠结。

虽然提前把罂粟的药用价值显露于世，很可能是打开了一个潘朵拉魔盒，但这世上之物，本就是用之正则正，用之邪则邪的，只要他自己心无邪念，倒也不会把其他人的罪孽往自己身上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