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张云鹤的苦恼，江晟心知肚明。

在这个时代，以手工业经济为主，除了那些世家大族，其他工匠往往以家庭为单位，进行小作坊式的生产。

像张家铁匠铺，就是从张云鹤的老爹传到他手里，未来再由张鸦九接手，父子相继，代代相传。

对于这些小作坊来说，扩大人手的途径只有两个：

一是多生，但未来分家产时就是个麻烦；

二就是张云鹤说的招收学徒。

但学徒也有个问题，就是他们非亲非故，跑来你这学习手艺，可不是为了一辈子给你打工的，学成之后，必然是要自立门户。

所以这个时代的工匠想到的解决办法，就是定一个学艺的期限，在这个时间里，他们会竭尽所能地压榨学徒的劳动力。

由此带来的弊端，就是师徒之间感情极为淡薄，即使没有翻脸，一旦到期，学徒也会迫不及待地离开师傅的铁匠铺自谋生路。

因为他们也盼着再招学徒，把自己付出的光阴和费用压榨回来。

不过江晟却是相信自己带来的办法，绝对可以有效解决这个两难的局面，让张家铁匠铺再上层楼。

“张某洗耳恭听。”听说江晟有办法，张云鹤立刻来了兴趣，对于一切能够壮大张家铁匠铺的办法，他都不介意去尝试一下。

“我今天要传授你的办法，名为流水线作业。”江晟缓缓抛出了自己要传达的概念。

“流水线？”听到这个名字，张云鹤父子都有种不明觉厉的感觉。

虽然名字听起来平平无奇，但想到江晟上次传授给自己的三视绘图法，张云鹤忽然有种预感，江晟接下来要说的，很可能又是可以改变整个铁匠行当的东西，这让他仿佛看到了涛涛大河东流而去，时代大势不可阻挡的幻觉，顿时不由肃然起敬。

江晟不知道自己一句话的工夫，对面的人已经脑补了这么多，只是继续解释道：“所谓流水线作业，就是把一个完整的锻造流程，分解成若干工序，比如烧制是一道，锻造是一道，淬火又是一道，再把这些工序分给不同的人，固定由对应的工匠进行生产。”

张云鹤听得一愣：“我自己一个人就能完成的活儿，为什么非要找这么多人来干？这不浪费人力吗？”

“非也非也。”

江晟摇头道，“如果是生产鸦九剑这种精品，自然是你一个人把控全程为最佳，但像大规模生产农具这种事，对技术要求不高，但却极为耗费精力，你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那跟把什么工序分解了有何干系？”

张云鹤性子憨直，脑筋还是有些转不过弯来，“感觉有点麻烦啊。”

“这正是为了解决你的麻烦啊！”

江晟不厌其烦地解释道，“你现在最头疼的，不就是培训熟手难度很大、以及学徒迟早会脱离这两个问题吗？我这个流水线作业，正好能解除你的后顾之忧——假设我们设置三道工序，每人只需要专门负责一道工序的操作，这样熟练起来的速度，将会快了至少三倍，对不对？三道工序组装在一起，同样是一件完整的铁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