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功应答道,“臣不知来中丞是从何处得知当日一案的所谓‘详情’的,但很显然,不管他是有心还是无意,他的奏对之中,都是颇多谬误,当日是以段思平为首的学子硬闯萧家府邸,无意中放出了萧家的看门狗,才有了那场闹剧,但事后证明,那就是一场误会,双方也已经和解,这一点,无论是三法司长安分司,还是万年县衙,都可以作证。”
“误会?”
来俊臣阴恻恻地笑道,“据本官所知,萧家的恶犬,可不是他们家一直养着的,而是在事发当日,临时从东市运回萧家宅院的,不然也不会出现后续那斯文扫地之事,你敢说这不是蓄谋?”
“还真不是。”
徐有功对他的发难,却是早有准备,坦坦荡荡地回答道,“很巧,我也了解过了,那条大狗乃是购自西域吐蕃的特产之物,放眼长安就几乎没有第二只的,吐蕃路途遥远,如果来中丞硬要说江晟能提前半月之久就预感有人要在那天闯门,并且提前这么久做了准备,那就依了来中丞的说法!”
来俊臣脸色一变:“你说半月就半月?”
“好,那我们就当它是江晟知道有人闯门,故意购置的好了。”
徐有功淡淡道,“那本官请问来中丞,按律疏之议,若是我提前得知风声,有人要杀我,于是我准备了刀具防身,继而反杀凶手,这种情况,能算我蓄谋杀人吗?”
来俊臣冷哼一声,默然不语,却是上首的武则天道:“这自然不算。”
“圣人明鉴。”
徐有功行礼反问道,“既然买刀都不算蓄谋,那就算有辱斯文,也是段思平一伙违背律疏,擅闯他人私宅在先,又关买狗的人什么事呢?本官念在他们事出有因,故宽大为怀处理,请问圣人、狄相、还有来中丞,我当时的判决,又有什么问题?”
来俊臣口舌之争落了下风,眼中神色更加癫狂怨恨,指着徐有功喝道:“但那姓江的商贾自己不学无术就罢了,还要强迫投入他门下的弟子,也不许学习孔孟之道,摧残国家栋梁,败坏科举制度,这总是事实?”
“来中丞,你是不是对事实二字,有什么误解啊?”
徐有功的言辞锐利如刀,“且不说那江晟的才名在长安已是闻名遐迩,就来中丞你的水平,还未必有资格质疑人家不学无术,更重要的是,他门下的弟子,无论裴耀卿、贺知章等人,皆是一时才俊,他们的身份地位也未必就比萧家差了,甚至犹有过之,若是江晟没有真才实学,他们脑子进水了,才求着拜着要投入江晟门下?至于不学孔孟之道的原因,当日三司会审的时候,江晟也说得很清楚了,本官不信来中丞手上没有密报啊!”
“徐爱卿,你转述一下,这个姓江的商贾,他是怎么说的啊?”武则天道。
“启奏圣人。”
徐有功道,“江晟当时辩曰,他从未禁止门下弟子学习孔孟之道,只是他的那些学生,寒窗十年,对孔孟之道的理解,都已经到了一个瓶颈,正是需要另一位圣人的微言大义启迪,方能起到触类旁通之效啊!臣以为他言之有理,自然不会处罚。”
“哦?”
武则天闻言不由来了兴致,好奇问道,“不知是哪一位圣人的微言大义,居然能与孔孟之道相提并论?”
徐有功恭恭敬敬行了一礼,答道:“正是圣人您的《臣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