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易尔。”万年县令挥了挥手，马上不良人们就散了出去，向周围的坊民求取农具。

这个年代本是小农经济，家家户户都备有农具，铁器又是大件，不用到损坏一般不会轻易更换，所以没过多久，不良人们就抱着一堆残破的农具回来了，还带回来几件完好的，这却是从各个铁匠铺里要来的了。

“各位请看，这是正常断裂的铁器，这是人为折断的铁器，大家能不能看出断面有什么区别？”江晟各取一柄铁器，在手里敲得邦邦响，问道。

众人一一上前看过，但除了铁钧之外，纷纷摇头。

这也怪不得众人，这种细微的差别就好像指着一群羊，让人辨认它们的不同，除了主人，一般人还真看不出来，甚至辨认铁器的难度还更大，毕竟羊天天能看到，但断裂的铁器却是一年到头都难得见识一次。

“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县令催促道。

今天这个案子是他断得最久的一次，眼看大半个上午都过去了，还没个结果，他还赶着回去跟自己新娶的第三房小妾一起用会食呢！

“好，那我现折一柄铁器给大家看是什么样子。”

江晟说着，就拿起一个耙头试图将其弯折，奈何他力气不够大，抓着耙头捣鼓了半天，又是用膝盖压又是用脚踩，也只堪堪弄弯了一点而已，离弄断还差十万八千里。

“哈哈，照你这个折法，我们岂不是要等你到明天早上？”

五陵少年纷纷发出嘲笑，“现在事情很明显了？正经铁器哪是这么容易弄断的？分明就是张氏的货物品质不好啊！”

不料他话音刚落，铁钧已经一把抢过江晟手中的耙头，一手握住一端，肌肉鼓起，吐气开声，猛然发力！

“喝！”

只见本来坚硬无比的耙头，在他手中就像变成了软面条，来回弯折了几遍之后，“嘎嘣”一声断成了两截！

“嘶！”众人没想到，这老爷子还是个折铁如泥的猛男，不由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被铁钧拎过的五陵少年更是心中一寒，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他却是想到，要是之前铁钧像对这耙头一样对他，岂不是连肠脏都要被挤出来去？

“有劳铁大师了。”

江晟淡淡一笑，接过铁钧手中断掉的耙头，瞥了五陵少年们一眼，“好了，证据在手，也免得你们胡言乱语，败坏张铁匠名声。”

五陵少年们不说话，只是恶狠狠地盯着他，却颇有几分色厉内荏的虚架子了。

“想要在短时间内折断一根完好的铁器，必然是像铁大师这样，朝着不同的方向反复弯折，这个原理我称之为‘金属疲劳’。”江晟高举断掉的耙头道。

“金属疲劳，金属疲劳……”

铁钧把这个词在嘴里翻来覆去咀嚼了几遍之后，也不知品出什么妙处，突然哈哈大笑道，“这个说法好，贴切，形象，不愧是江郎你啊，难怪能研究出雪花镔铁此等钢材！”

大家都被他雷鸣般的狂笑吓了一跳，江晟也无语地斜了他一眼，才继续道：“像这样造成的断口，必然是断面两侧的边缘都会略有卷曲，而正常的铁器断裂，却是在漫长的使用中，朝一个方向用力造成的折损，所以卷曲只会出现在裂口的一侧，大家请看，是不是这样？”

众人连忙看向地上的铁器，连县令都忍不住离席而起，察看了几件铁器之后，冷着脸看向五陵少年们，喝道：“不错，刚刚搜集来的损坏农具，全是一侧边缘起卷，而你们带来的，都是两侧起卷，分明是短时间内人为折断的，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铁证如山，五陵少年们又哪还说得出什么狡辩之词来，只是一个个面如死灰，瘫在原地。

万年县令也不客气，一挥手，就让人把他们带下去收监关押，还了张云鹤一个清白，才宣布退堂。

到此，这个案子就算告一段落了，江晟却是冲铁钧拱手笑道：“今日得见铁大师风采，江某甚是心折，有心请大师去我那酒肆小酌一杯，不知大师可否赏脸啊？”

铁钧哈哈大笑：“难得今日能借着公干之名休沐，却是不用即刻回去，正要向江郎请益，顺带叨扰两杯水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