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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免费阅读

张广泰说:“不知道呢。”

黄吉顺更压低声问他:“八月十五能分下来吗?”

张广泰一仰脖说:“不知道。”

黄吉顺说:“啊呀,这个事情!”

张广泰问:“什么事情?”

黄吉顺说:“我是说他和大翠的事,怎么办?”

张广泰问:“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黄吉顺又问:“他能回来吗?”

张广泰说:“当然能回来。”

黄吉顺更亲热地说:“我的意思是,别为成亲的事耽误了他分个好工作。”

张广泰说:“什么样的工作都好。师范学院的毕业生,干什么也是好工作。”

黄吉顺点头说:“倒也是。不过,能争个有出息的工作,还是叫他争啊!”

张广泰说:“什么工作都有出息。看他自己,我不管。”

黄吉顺说:“话是这么说,可是到底也有个好坏之分。有的机关有发展,坐在办公室里,有人给扫地打水,打打电话动动嘴,就是办公了,机关扩大了,水涨船高,年年有提拔的机会,那是什么工作?有的呢,满街跑,风吹日晒,碰上难缠的事,受的批评比挣的钱多,那又是什么工作?依我说,叫他等个好工作要紧,成亲的事,等分了工作再办也不迟。晚几天有什么关系?你说呢?”

张广泰仍旧气宇轩昂地挺挺胸说:“我没有可说的。”转身稳步而去。

黄吉顺在后喊道:“不到我那坐坐?”

张广泰头也不回,大声说:“不啦。”

黄吉顺又喊道:“回去和亲家母商量商量,给我个回话。”

张广泰站住,却未回身,也未回头,问道:“回什么话?”

不见黄吉顺答话,张广泰回到家。

见成才和小芹凑在一起组装矿石收音机,成才头上套耳机,瞪眼侧耳听。

张广泰走近小芹,轻声说:“小芹,我再给你说一遍,政府的事,厂里的事,大人的事,你都要听话,该上班,上你的班,听见吗?”

小芹不响,成才却叫:“听见了,你听听!”把耳机套上小芹头。

小芹听了一阵,摘下耳机,毫无情绪地说:“周总理在政协作报告,讲国民经济,农业互助组的。”

成才摘去耳机说:“我听听。”

小芹有点泄气地说:“还是听不清楚。‘!啦!啦’乱响。”

成才转动着收音机的旋钮,疑惑地自问:“怎么没了?”

半晌,摘下耳机,兴致勃勃地说:“这种矿石的就是不行,等着,我给你安个交流电的。全家都能听。”

张广泰进了东屋,似带着气却又似不在意地对王玉珍说:“黄吉顺给我说,叫成民在学校等个好工作,我听出他那意思是不要管八月十五不八月十五的。”

王玉珍好生奇怪地问:“这婚姻定期的大事,还能往后拖?”张广泰说:“他这么提出来了,我不好当面驳他。成民分什么工作,我可不挑挑拣拣的。”

王玉珍说:“那可不!怎么还没分下来?真急死人。要是往后拖日子,我怕夜长梦多,拖出什么枝节来,怎么办?早点儿办了,他上哪,大翠跟着上哪,我们就没有心事了。”

张广泰说:“学了三年,分配工作,也真是罗成叫关的时候。工作,确实也不都一样。”

王玉珍说:“我怕三拖两拖,把他和大翠的婚事拖黄了!”

张广泰自信地摇头说:“不会。”

王玉珍担心地说:“保不准。”

张广泰思索着,轻声说:“不至于。”

两人正说着,忽听院里有人喊:“张广泰在家吗?”

王玉珍问:“谁?”跨出门,见一个老人,肩扛一柄锄,站在院心。

王玉珍问:“您有什么事?”

老人问:“广泰在家不?”

王玉珍又问:“您是哪位?”

老人自我介绍说:“我叫曲国经,是咱大柳树的村长。广泰在吗?”

王玉珍应承道:“在,有什么事?进家说,我们刚住过来,还不认识。”

曲国经放下锄,笑道:“这个门,我熟悉。人,还没说过话呢。”不多客气,径直进了屋。张广泰忙起身迎说:“噢,是村长,请坐。上炕。”

曲国经说:“不上炕了,我要下地,顺脚来看看你们。给你拿来一把锄。”

张广泰疑惑地问:“锄?”

曲国经笑道:“是啊,你们当工人的,家里没有这个,先给你拿来用着。”

张广泰仍疑惑地问:“干什么?”

曲国经仍笑着说:“明天你跟着我下地。”

张广泰更疑惑地问:“下地?”

曲国经越发笑着说:“我给你安排点儿活儿。我知道,你在这里,除了一块小菜园子,没有大地,过两天,我跟几个互助组商量商量,看哪组能收留你。”

张广泰似乎想到了点儿什么,但仍旧不明白,问道:“收留我?收留我干什么?我是工人啊!”

曲国经点头笑道:“知道,爷俩都是工人,还有个大学生。大学生,有国家安排工作,我们不管。你们爷俩,张成才,我想来想去,把赵孤老的担子给他,还合适。赵孤老什么也没留下,就剩个锔锅担子。成才不是学的黑白铁吗?叫他先在村里转悠着,锔个锅啦盆的。然后,叫他到周围各村去揽活,自食其力,就算我们给他安排了。你呢,不大好办,大柳树没有铁匠炉。”

张广泰两眼发直等待他的下文,曲国经却似无奈地笑道:“先下地!”

张广泰申明道:“我是工人。”

曲国经点头说:“是啊,当然是工人,到了农村也是工人,变不了。可是现在你住在大柳树,大柳树是农村,你就得算农民。咱们大柳树,被选上‘新农村’了,家家都参加了互助组,没有一个闲人,你来了,工人也得下地。”

张广泰问:“我下哪里的地?”

曲国经说:“我不是说给你安排吗?工人觉悟应该比农民高,来到农村,也要起工人阶级的三大作用。呃,带头作用、桥梁作用、模范作用。带关系来了吗?”

张广泰不明白,问:“什么关系?”

曲国经却已经明白了,说:“噢,没有。明儿我来领你下地。”

张广泰说:“明儿,我不能跟你下地!”

曲国经问:“有什么事吗?没什么事就得下地呀,在农村不下地,秋后没有粮食,你一家四口吃什么?”

张广泰说:“我再说一遍,我是工人。”

曲国经不愠不火地说:“我也再说一遍,你原来是工人,现在得当农民了!没有厂子上班,没有工资,不种地,喝西北风?”

张广泰哑口无言,成才在旁傻瞪眼。小芹双眼通红,眉紧锁,片刻,快步出门去。

成才急忙追上去,拉住她,叫道:“小芹!”

小芹甩手说:“干什么你?”

在“新新居”的敝厦下,于凤兰忙着招呼客人。

大翠在屋里,“乒乒乓乓”剁肉馅,汗湿衣背。

小芹跨进门来,叫一声:“姐!”便拉着大翠进屋问道:“成民给你来信了吗?”

大翠说:“没有。”

小芹问:“你不是给他写了吗?”

大翠说:“写了没寄。”

小芹说:“啊呀,怎不寄呢?”

大翠说:“怎么了?你这样子。”

小芹说:“成民再不回来,拖过八月十五,你们的事就要拖黄了。”

大翠一惊:“谁说的?”

小芹说:“咱爹给我师傅说,要叫成民在学校等个好工作,为这个说不定要改你们的日子,我师母就说,怕咱爹把人家拖黄了。”

大翠听罢,怔了。

小芹催说:“你还愣什么?快去找成民,叫他快回来!”

大翠说:“哪能随便叫他回来?要等分配呢!”

小芹说:“去看看他也好啊,打听打听!八月十五能不能分下来,心里好有数啊!”

大翠走在秋季色彩斑斓的田野里,本来看惯田野景物的她,不该对此景象多情,然而她的眼神和表情在说明她对这田野有一种难以表达的情怀。她曾和张成民在这涂满秋色的田野上并肩徜徉过,她曾向张成民朗诵过她的诗作。那时候,她是个高材生,眉目顾盼间,对他有一种维护自尊的矜持,这矜持里还潜藏着一丝少女情窦初开的骄傲的细流。对,就是在远方山下田野尽头的那两棵芙蓉树下,她曾声调柔弱缠绵地朗诵过她的一首诗作:“……谷穗的耳鬓厮磨,轻声诉说那个可怕的雷雨之夜,闪光里,我没看见你,你也没看见我,我们是那么的孱弱。豆荚爆裂了,调皮的小圆豆们,跳下地嬉戏。我们都来发芽,看谁长得像爸爸,谁像妈妈。一片豆叶悄悄地落下,等待着,等待着,等待什么?我要看看,冬季有没有美丽的朝霞……”她侧起头看张成民,等待他的品评。

张成民沉思一阵后说:“前面很美,后面太伤感了。”

她说:“没有伤感,欢乐便没有生命。你说,冬季有没有美丽的朝霞?”

张成民说:“当然有,只是没有被人们注意罢了。”

她问他:“一年四季,你喜欢哪个?”

张成民说:“我喜欢春和秋。”

她问他:“为什么?”

张成民说:“有希望和实现。”

她又问:“你现在希望什么?”

张成民说:“我不敢说。”

她掩口笑了。

张成民才说:“现在我敢说了。”

她忙制止他:“不许说!”

张成民问她:“那怎么办?”

她说:“等待。等待我们都升入大学。”

……还是在那两棵芙蓉树下,她痛不欲生地哭泣。张成民轻抚着她说:“我很意外,你从来没有晕场,这次怎么了?”她痛苦地摇头,只是哭。张成民说:“我等待。希望你也等待。”她问道:“希望会实现吗?”张成民说:“我相信。只要你等待就会实现。”就这样,他们轻轻地亲吻了。希望在亲吻,亲吻是希望;等待在亲吻,亲吻是等待。她确实等待了……这两棵芙蓉树啊,引起她多么美好的回忆……

市立师范学院在郊区。校园宽阔,树木葱郁,有的树棵已现秋色。已经放假,但还有待分配的毕业生在校园活动。一间教室里,张成民在讲台上对五六十个待分配的毕业生讲话:

“……现在再和同学们谈谈我们对待分配应该采取的态度和立场的问题。这个问题,校党委和团委联席会议经过研究,决定再向同学们做一次深入动员。现在有一种现象,很奇怪,我们有些同学,政治学习、专业学习都很好,五分。在征求分配意见的时候,都表示服从组织分配,意见表上,也亲手写着‘服从组织分配’。可是到了实际行动,就言行不一了,表现得竟不如那些平时学习差的同学。挑三拣四,不明确地说不服从,说‘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当然是应该的,也是合情合理的。但是,有的同学,想了十来天了,还在想。你要想到什么时候?这里,我必须再向同学们谈谈我们当代青年的责任问题,我们是国家培养的第一批新中国的师范毕业生。我们是新中国的园丁,同学们呀!我们自己做不到为国家贡献一切,何谈教育学生?啊?在这里,我又要再次提到某些团员同学。我要告诉你们,你们不要忘记了你们的影响,为什么有些同学迟迟不愉快地接受分配?他们在看你们,我作为毕业生分配委员会的学生代表,很想问一问这些团员同学,你们的团员作用哪去了?你们要达到什么要求才能罢休?”

他扫视全场,全场极静,转头间,忽见黄大翠在窗外注视他。两人只交换一个眼色,大翠便闪出窗外了。

张成民继续讲:“我们学习吴运铎,学习保尔,要把有限的生命贡献给壮丽的共产主义革命事业的誓言哪去了呢?”

大翠在窗外听见张成民讲下去说:“我真心诚意地向同学们发出劝告,不要忘记我们的历史责任,要对我们的生命负责,不要给自己的历史留下空白,更不要在上面留下耻辱的污点!”

听着听着,大翠眼神里闪射出敬佩和兴奋的异彩……

“新新居”。于凤兰快速地包馄饨,像变魔术,竹筷一抹,手指一旋,一只馄饨便从手中落下。她还要看锅、配碗、洗碗,忙得不亦乐乎。黄吉顺门里门外招呼客人,抹桌椅、收钱算账、收拾碗盘,也“不亦乐乎”,他抱一摞碗进屋问于凤兰道:“她到底哪去了?”

于凤兰盛给他一碗馄饨说:“不知道。快端去!”

黄吉顺气极地说:“连她也野了!都是你护出来的!”

傍晚吃饭的客人高潮过去了,黄吉顺、于凤兰筋疲力尽,已无心吃饭,却见大翠进门来,黄吉顺瞪眼喝问道:“你上哪去了?”

大翠说:“去看成民了。”

黄吉顺惊叫一声:“看成民?”转头又问:“他分配了吗?”

大翠说:“还没有。”

黄吉顺问:“什么时候能分配?”

大翠说:“不知道。”

黄吉顺又问:“八月十五能回来吗?”

大翠说:“他说不分配了工作,他不回来。”

黄吉顺像领悟了什么:“噢。没说能分个什么工作?”

大翠说:“他也不知道。”

黄吉顺又像领悟了什么:“噢。等着。”

月光满地,夜极寂静。秋虫鸣声,细长凄婉。“新新居”厦下,灯影里,大翠和小芹亲昵地相依相偎在红漆桌旁。大翠回忆着今天去见张成民的经过,沉浸在难以名状的幸福中,在她耳边响起了张成民那坚定的声音,他说:“事是我们俩的,我们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想怎么办就怎么办,谁也无权干涉。”当他们漫步到校园水池旁时,张成民对她说:“我还得在学校过几天,有些同学还没分配出去,看样子真得拖几天。我是团委书记,又是毕业生的学生代表,工作很多。”他还说:“父母的话,当然应该听,但是封建的东西,不能接受,要不还算什么新中国的青年。”她看出张成民经过三年学习的成长,对他赞佩地说:“你上了高校,到底比以前变化了。”张成民却说:“是吗?我不知道。”

现在,她从心底欣赏张成民有一股青年英雄气概,一种她说不出来的精神。她觉得有了张成民,在她,是一种骄傲。她也对张成民坦诚地说过,她心里有点儿害怕。张成民问她怕什么?她说自己没考上高校,高中学的那点儿功课,三年来,都剁进馄饨馅去了,将来,要成个没有文化的废物。也许要成了他的累赘。张成民不但没有像她担心的那样对她有一点儿嫌弃的流露,相反鼓励她说,我们是新中国的青年,都会有所作为。他还希望得到她的帮助呢!他说:“我们是从同班学习活动中互相了解的,正是这种了解,产生了爱情,我们是两颗透亮的心在相爱,你怎么想到什么累赘呢?”这个时候,大翠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她主动拥抱了张成民,并且说出了心底的话,她说:“现在,我觉得……爱不爱……只有你能说。我……我不能说了。”

张成民问她:“为什么?你怎么不能说?还要我给你发誓?”

大翠说:“不要不要,那太俗气了。”

成民说:“就是嘛,这句话就说明你的心境还是比我高。”

大翠说:“不不,你别这样说,这样说,是抬高我。我自己知道我自己,我已经流进平民社会的大河了。你还没尝到这条大河里的水是什么味!我父亲,是这条大河里游动的一条老泥鳅,什么缝他都能钻,什么弯他都能拐,太可怕了。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了。”

张成民:“当然,不要怕,一切决定在我们俩。我的希望能不能实现,我的前途是不是光明,全决定在你。我们不需要甜言蜜语,靠那些东西维护爱情,本身就是虚假。”

大翠在他肩上点头说:“我把一切都交给你!”又主动地亲吻他。正在两人热烈地狂吻的时候,忽听有人低声对他们说:“哎哎,同学,找个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他们侧头间,看见一对情侣站在小亭后的树丛间,向他们笑。他们羞笑着拉手跑了。到现在,她紧偎着小芹,回忆起那一刹,心里还泛起幸福的甜蜜和可笑的羞涩,甚至还脸红……

小芹轻声问她道:“成民拉过你的手吗?”

她用全身轻轻推动小芹一下,表示了默认。

小芹又问道:“拉手就是恋爱了?”

大翠小声说:“得看后来,后来成了,可以算。”

小芹听了,惊叫起来:“啊?!”

大翠问道:“怎么了?”

小芹几乎要哭了,说:“成才拉我两次手了!”

大翠笑了,问她:“怎么拉的?”

小芹说:“那天,我见他在大柳树村外发呆,我知道他是丢了工人身份难过,我也不知怎么难受得恨不能要哭,我叫他去顶我的名额,他说不去,还说:‘你是个好人。’这时候……”大翠见她不说下去,问道:“怎么不说了?你怎么说的?”

小芹不做声了,她在回忆那天的事。那天,在张家房西。成才紧紧握住小芹的手。小芹说:“你这么使劲,把我的手握疼啦!”

接着,她又回忆起今天,在张广泰家里。当曲国经向张广泰说“你没有厂上班,没有工资,不种地,喝西北风?”的时候,她跑出张家门,成才在后面追上她,并且拉住她的手,叫她:“小芹!”她甩手对他说:“干什么你?”

小芹问大翠:“两次都是他拉我的手。那算恋爱了吗?”

大翠扑哧笑了。

小芹说:“你笑什么?那算吗?啊?姐,你说呀!”

大翠紧紧搂住小芹说:“不定呢,也许算,也许不算。”

小芹大吃一惊:“啊?!要是算了怎么办?”

大翠没有回答她,恋爱,在她还是个说不清的未来和等待。

张广泰极不习惯地提着一柄锄跟在扛锄的曲国经后面走在田间,往昔工人的尊严受到了屈辱,脸上肌肉跳动。大田里,七八个人成一群的男女老少,在各处收早玉米、掰穗子、砍秆子,不慌不忙,颇具田园风光之美。

曲国经边走边对他说:“把锄扛着,得叫他们看着你是把庄稼手。”

张广泰不得已,扛起锄。

曲国经眯细眼四望说:“春种秋收,这是正经。没有农民,没有粮,皇上也得挨饿。所以说农业是基础,就这话。”

来到一处地边,几个人凑过来,看张广泰。曲国经问曲大禄道:“能不能帮帮李寡妇她们?”

曲大禄犹豫地说:“成啊。”

曲国经说:“我叫她们给你们做点儿好吃的。推磨压碾的,换你们几个工。”

曲大禄还是不痛快地说:“成啊。”

曲国经对曲大禄介绍说:“这是张广泰,就是和黄吉顺换了房子的,他不会庄稼活儿,以后是大柳树的人了,什么事都多照应点儿。”

曲大禄无所谓地说:“成啊。”

曲国经又说:“他家有个大学生。以后咱村写对子、打官司什么的文墨事,又多了把手。他媳妇儿就是黄家大翠。”

曲大禄又是那么不在意地说:“成啊。”

曲国经笑了,说:“怎么老是成啊成啊?”

曲大禄也微笑说:“你村长说了,我们能不成?”

曲国经引着张广泰继续向前走,边走边说:“这就是农民,看见了?表面上木头一样,可心里有他的算盘,都是不见兔子不放鹰。”

张广泰随曲国经来到一处田边,几个妇女围过来。李寡妇高兴地说:“给我们送帮忙的来了?”

曲国经说:“别尽盼帮忙的。不是给你们说了吗,要自力更生。把苞米穗子、秸子收拾好了,放在地头上,我找人帮你们往家搬。”

李寡妇说:“都没力气砍秸子!”

曲国经说:“不能什么都等人帮忙。这是张广泰,和黄吉顺换了房子的……”

李寡妇笑道:“我们早知道了。黄吉顺!……哼!”又瞟张广泰一眼:“不过大翠倒是个好孩子……怎不叫你家大嫂子也出来?怕我们看见?叫她参加我们寡妇组,你也跟了来,我们寡妇就有男人啦。”

寡妇们“哈哈”笑了。只有一个年轻姑娘,在一旁瞪着两眼恐惧地看着大家。她名叫李秀英,外号叫“小顶针”,是本村地主李文江的女儿,丈夫死了,回娘家来住,伺候有病的老爹李文江。

曲国经笑道:“干你的活儿!”……

张广泰随曲国经来到另一处田间,曹有贵在装车,见了他,高叫道:“张师傅!来住了?!”

曲国经对张广泰说:“他们是个‘好汉组’。”

曹有贵眉飞色舞:“没错,兵强马壮,家家壮劳力,家家有大牲口。张师傅,以后有用车的事,叫我一声!四挂大车!”

曲国经对曹有贵说:“你们商量一下,帮李寡妇组一把。”……

曹有贵颇有“好汉组”组长的样子,笑道:“行。得给酒喝,还要香烟。”说罢,匆匆跑走了,从苞米棵子中拉出曹天柱,边走边对他耳旁说什么。曹天柱向张广泰笑着,点头叫声:“张师傅。”又转对曲国经说:“村长,叫张师傅参加我们‘好汉组’,他家的粮食,我们包了。怎么样?”

曲国经说:“不怎么样!”

曹天柱说:“哎哎,上级不是叫我们组织点心(典型)组吗?叫张师傅跟着我们,我们给你盘个炉子,找个风箱,再找两把大锤,我们就有工业了,还不够点心?”

曲国经一笑说:“你算了,张师傅有张师傅的去处!”……

曲国经引张广泰来到一棵树下站住了。曲国经摸出烟袋,装上烟丝,点火抽着,对张广泰说:“咱们大柳树,杂姓。以前,闹宗派,土改以后,好点儿了。组织互助组,又变了。劳力强的拉劳力强的,剩下老弱病残没人要。说是劳动能加强团结,不是那个事,得看什么样的劳动。大工业生产行,小农生产不行。李寡妇组,是个愁。曹天柱心眼多,见了你,又想拉典型组。你不要去,过几天看看再说。经他一说,我倒有了个打算了。”

中午,王玉珍端水给张广泰洗手洗脸。大翠进院门了。王玉珍叫声:翠儿。”

大翠对两老说:“我去看成民了。”

张广泰问道:“他什么时候回来?”

大翠说:“还有好些学生没分配呢!他是学生代表,得大家都分配完了,才能分配他。”

张广泰担心地问道:“那得等到哪年月?”

大翠说:“不知道。反正得等都分配完了。”

王玉珍问道:“八月十五能不能回来?”

大翠说:“不知道。”

月亮挂在当空,照着张广泰和王玉珍在院里看成才收拾锔锅担子。

张广泰长吁一声说:“若不是为大翠,我饶不了他黄吉顺!”猛然起身对成才说:“拿扁担绳子,跟我走!”

王玉珍问:“哪去?”张广泰说:“有事。”

月光下。

成才手提扁担绳子,跟在张广泰后面走,问道:“到底要去干什么?”

他们来到一处田边,张广泰从成才手里拿过绳子,铺下地,又去抱苞米秸,成才也动手。

他们父子俩抬一捆苞米秸来到一家房前放下。张广泰解绳。随着门响声,李寡妇惊讶地叫:“呀!是张师傅!你还真来了?!快歇着!进家歇!啊呀!这多不好意思!”

张广泰说:“我们不会农活儿,先学点儿能干的!”

李寡妇笑了,说:“啊呀,这可怎么说的!”

第二天,在村里街上,李寡妇紧追着曲国经央求说:“把张广泰给我们寡妇组,昨晚他就帮我们了,是个好人。”

曲国经说:“他是好人。也得你们‘自力更生’!”

张成民背着行李来到“新新居”门前,这幢新房吸引了他,正走到厦下驻足观看,大翠从内跑出来,高兴地迎上他,问道:“回来了?”

成民兴冲冲地说:“回来了。”

大翠问道:“分配了?”

黄吉顺闻声也从屋里出来,笑道:“哟,成民,分配了?”

成民答说:“分配了。”

黄吉顺急问:“分在哪了?什么机关?”

成民说:“回大柳树。”

黄吉顺笑了:“可不得回大柳树。家嘛。分在哪机关单位?”

成民说:“大柳树。”

黄吉顺亲热地笑着:“这孩子。说说,什么单位?”

成民说:“回大柳树。教小学。”

黄吉顺又笑说:“怎么跟我也说笑话?没大没小。”

成民认真地说:“不说笑话。真的,我要求的。”

黄吉顺笑容渐消了。早已站在厦下的于凤兰听着他们的对话,想勉强做个笑脸,竟没做出来,倒像要哭了。

大翠看看爹,看看妈说道:“师范毕业就是教学的。”

成民看看他们,很奇怪地问道:“你们怎么这样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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