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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玄幻魔法 > 黄卡最新章节 > 第八章

第八章 免费阅读

曲国经说:“不是,我正在观察培养他。”

潘凡说:“噢,不是。不是党员也是老老老工人嘛,老工人应该有工人阶阶阶级的觉觉觉悟嘛,作为家长也该批评。今天的事,如果不是曲曲曲曲彦芳去找我,你们想想,会是个什么结果?群众激激激动起来,人多手杂,没轻没重,要要要是把黄吉顺打死了,活埋了,再出一条人命,怎么办?这种事,你老村长经过了土改,也不想想可可可能会出现什么局面?”

曲国经说:“我是应该检讨。我想趁这个机会治治他。”

潘凡说:“其实,今天应该批评的首先是你,党员的立场哪去了?前次我就跟你说说说说过,要公平办事,你总有一种情绪,不治倒黄吉顺不甘心,那怎么行?他有问题,我我我我我们有宪法嘛。当然,在这方面,我也应该向你们检讨,没有向你们反复宣传,没有做好这个工作。我检讨。张广泰,你家的张成才和黄吉顺的黄小芹也在谈恋爱?你知道吗?”

张广泰说:“知道,我正愁呢。”

潘凡说:“愁什么?可不许你干涉!”

张广泰说:“反正,叫成才打光棍,我也不许他和黄家来往。天下的姑娘死绝了,我也不要他黄家的闺女。”

潘凡说:“这话就是干涉。青年恋爱这种事,谁也说不一定,家长要顺其自然。还有那个什么科长?”

曲国经说:“姓林的,在市税务局。”

潘凡说:“噢,不好好工作,跑到饭馆勾引民女!什什什么作风?什么干部!如今逼出了人命,饶不了他。”

曲彦芳来到大翠坟前,对成民说:“老师!我爹叫你到我家去。”

成民、成才都看她,成民问道:“什么事?”

曲彦芳说:“不知道。”

成民起身走了。曲彦芳在成才身旁坐下,轻声对成才说:“我爹要把大翠的遗书给你哥保存。”

成才看看俯身在地上的小芹,曲彦芳又附在他耳边说:“上面还有写给小芹的话呢!”

小芹突然歪起身问道:“写给我什么?”

曲彦芳说:“你自己问去。”转身走了。

坟前只剩成才和小芹,两人默默相视,谁也不说话。

经过了这场因为城市户口和乡村农业户口的差异而引起的婚姻悲剧之后,人们的眼光和注意力,快速地回到了对社会主义新生活的向往上了。说到底,是对城市生活的向往,因为在农村,互助组这种群众自发组织的劳动形式,先天存在着它的弱点,如劳动力强弱不均,生产工具原始落后等等,都难以适应发展生产的要求。然而在大柳树村,人们却还没有敏锐地感觉到这一点,“好汉组”也罢,“平常组”也罢,“寡妇组”也罢,春种秋收,人尽其力,物质的、精神的、友谊的、亲戚邻里感情的,各种各样的有偿和无偿的互相交换和支援,使曲国经老支书兼村长领导的大柳树这个“新农村”连年丰收………

田野里,曲国经、张广泰抡镢头刨地,成才在田间播种,曲彦芳和“寡妇组”的妇女们跟在后面掩土,拉碌碡轧地,曹大禄和男子们抡镢头刨地,家属女人们一家一户地送饭到地头。曹天柱的“好汉组”的壮汉们扬鞭赶着马牛犁地,从一片田里卸了牲口,扛起犁耙走向另一片田里。

学校屋檐下挂一具双轮双铧犁,成民在教室里给学生上课。政府推行的双轮双铧犁,“好汉组”不需要,一般的组不愿买,“寡妇组”买不起,也拉不动,作为新事物,挂在学校里,还算合适。

田野一片黑绿色,苞米、谷子、高粱,在阳光下闪亮。这儿那儿的都有人在锄地,男的光膀子,妇女光大脚。孩子们在水渠里洗澡、摸鱼,在村头树林里捉知了。

张广泰房西的香椿树长出一人多高粗壮的新苗。成民挖起一棵香椿树根,扛到大翠坟前,放进挖好的坑里,培土埋好。

香椿落叶盖满大翠的坟,落叶变成白雪。

香椿树长出了新枝新叶。

大柳树的人们又流进了田间,耕、锄、收割。

大翠坟前立一墓碑,上书:爱妻黄大翠之墓,张成民立。碑前埋着一方大青石,周围一片光滑,青石上放个小木凳。成民走来,在凳上坐下,静思片刻,开始翻书,苦读。张家院外的香椿树枝叶茂盛,院里传出打铁锤的“叮当”响声。张成才挑着锔锅担子出大柳树上广华街,沿路吆喝。八角门里大街两旁进城送菜的马拉大车排成队,等待蔬菜站的工作人员批条子,接到条子的,赶起大车向城里去。成才挑担子走过蔬菜店前,一售货员在阳光下懒洋洋叫:“一毛一堆了!黄瓜!”

按照农、轻、重发展国民经济的总方针,农业的发展,推动城市工商业改造,改造的普遍形式是公私合营。被改造的对象们,敲锣打鼓喊口号,流着眼泪送喜报。资本家说,他们“汽车越坐越大,房子越住越小”。私营商店合营以后,原来学徒的、站柜台的、跑街的、吃劳金的、掌柜的,大家一起改进了社会主义。大家都是国家干部,一律称同志,一律平等,一律高兴。走街串巷的小手工业者,参加手工业合作社。大家都是工人阶级,都是国家的主人,都是革命同志,都拿政府的工资,皆大欢喜。只有成才还是个单干户。

成才在一个村庄街边,放下担子,铺开摊子,开始锔碗。锣鼓声震耳欲聋,“庆祝公私合营”的横幅标语层层遮天移动。成才挑担子经过“广华制钉厂”门前,门前围满人,几个人在往门旁挂新牌子:“公私合营新华第三制钉厂”。几个人在往门楣上挂横幅红布,上贴白纸黑字:“庆祝公私合营”,几个人拿来锣鼓,小芹和吴发林从门里抬出一张桌子,朱存孝跟出来,胸前戴朵红花。成才看见了小芹,正要快走,被一个工人认出叫道:“哎,成才,到哪去了?”

成才说:“拉乡,回来了。”

工人拉住他说:“看看热闹。”

成才换了肩,抬头看,朱存孝在桌后站定,向人们扫视一眼,笑着,十分拘谨,极不习惯地说:“大家同志!”

“大家同志”们哄笑了。

朱存孝说:“我们合了营了!”

“大家同志”又是哄笑。

朱存孝说:“唉,我怎么这么上不得台面?打锣鼓!”

响起锣鼓声、欢笑声、鞭炮声,人们四散了。有人发现了成才,围上他,叫他放下担子。有人给他递烟,他谢绝了。在人群中,小芹的身影闪现了一下不见了。有人拉成才进厂,他又谢绝了,挑起担子走去。

成才挑担走在广华街上,小芹从后追上来叫道:“成才!”

成才略回头问她:“干什么?”

小芹说:“我,你,我……”

成才问道:“你怎么了?”

小芹说:“我们找地方说说话?”

成才冷淡地又问道:“说什么?”

小芹说:“我,不知道。”

成才说:“我也不知道。”

小芹说:“你,不知道?”

成才说:“你都不知道,我知道什么?”

小芹说:“我家对不起你们。”

成才说:“不要提你家。”

小芹说:“可我没有对不起你呀!”

成才不言语了。

小芹说:“我家是我家,我是我。”

成才说:“你还想叫我给你的死尸下跪呀?”

小芹说:“谁要你下跪了?我不像我姐。”

成才说:“死了你的心。我爹说了,天下的女人都死绝了,我们也不娶你们黄家的闺女。”

小芹说:“你还是听你爹妈的!”

成才说:“不听爹妈的听你的?”

小芹说:“我不听我爹妈的。”

成才说:“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小芹说:“成民哥一句话也没给你说?”

成才说:“说什么?”

小芹说:“说咱俩!”

成才说:“咱俩什么?没说。”

小芹说:“可是成民哥说,他跟你说了。”

成才说:“我哥管不了我的事。”

小芹脚步放慢了,成才加快脚步,两人越走相距越远了。

“新新居”的厦下桌边没人来吃饭。屋里,灶上封火,白案上生馄饨零乱。红案上几块肉,几棵菜,一小盆包子馅,整个店铺显得很冷清。黄吉顺显得消瘦憔悴了,背也有点儿驼了。于凤兰脸庞挂下来,有点儿黄肿,神色黯然。两人在做包子。于凤兰必须低了头,眯细了眼,方能不使肉馅掉在面皮外。

于凤兰说:“面太软了,上不了屉。再揉点儿干面进去。”

黄吉顺说:“今天的定量都和上了。”

于凤兰说:“把明天的和上点儿。”

黄吉顺说:“和上了明天的,明天卖什么?”

于凤兰说:“卖后天的。”

黄吉顺说:“算了,限多少卖多少,落得个清闲。”

于凤兰说:“上不了屉怎么办?”

黄吉顺说:“怎么上不了?不过难看点儿。”

于凤兰说:“可我们还得保个牌子啊!”

黄吉顺说:“什么牌子?你是天津的‘狗不理’?谁给你无限供应?卖多少,一个月也是二十四块钱的工资,省点儿劲儿。这公私合营,倒成了限制发展了。”转头看见白案旁的豆腐磨,陷入了沉思。

于凤兰说:“别忘了,你自己说的,你是社会主义改造的对象,得表现得拥护政府。”

黄吉顺说:“供我多少我卖多少,还不算拥护?一个馄饨铺,算个什么对象?!人家那些拿定息的、赎买的,还不算改造对象呢!我算个啥东西?”

于凤兰说:“你不是也归在那一流里?还说挺光荣的。”

黄吉顺说:“和你说话真是生吃狗肉,臊腥(扫兴)。”

于凤兰说:“找个会说话的去!”

黄吉顺仍怔怔地看着豆腐磨说:“现在,一天没有以前一个早晨的生意多。”

于凤兰说:“不是更省你的劲儿了。”

成才挑着担子走过大翠坟旁,见成民坐在坟前凳上看书,走过去,放下担子,就地坐下。

成民问道:“回来了?”

成才问他道:“你给黄小芹说什么了?”

成民问道:“她找你了?”

成才又问道:“你给她说什么了?”

成民说:“我给她说了大翠信上说的话。”

成才问道:“我嫂子说什么了?”

成民说:“大翠信上跟她说……唉,你自己看。老村长把大翠的遗嘱交给了我,叫我保存。这上面有句话,是说给小芹的。”他从袋里小心地摸出一个小包,解开,拿出一个折叠的信封,从中拿出信纸,轻轻展开,递给成才,成才接过,展开看。

这封信是大翠写给成民的,上面写道:“成民,我等你,你没有回来,我不等了,因为我不知道,等到你回来,是个什么结果。我对你说过,我虽然软弱,却绝不做软弱的人。我也对你说过,我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知道,另一个世界是没有的,但是我去创造一个,我在那里等着你。我请求你原谅我这个行为,我只能这样,才能向你证明我的誓言。我请求你,把我葬在你家的土地上,并请求你代替我,向我的公公婆婆谢罪。我知道,我也对不起他们。我的妹妹小芹,生性比我刚强,但是,我很担心她的命运,因为她还小,幼稚,在我们这个家庭里,也许她会同我一样,逃不出封建的罗网。她在爱着你的弟弟成才,你要告诉她,不要学我的样,要爱,就真爱,不顾一切地勇敢地去爱。拜托你,我的未能成婚的丈夫。你的未能成婚的妻子黄大翠亲书。”

成才早已经眼泪滴滴,看不清字了。成民对他说:“小芹找过我几次了,说她要找你说话,你不理她,这信,我也给她看了,事情决定在你,也决定在她。”

成才说:“我不想再给爹妈添难受。”

成民轻叹了一口气。

阴霾密布,隐隐雷声。曲国经像疯了一样,在大柳树街巷挨家挨户推门叫人:“快下地!要来大雨了!”

“三婶子,你还能动弹吗?快下地去,要来大雨了!龙口夺粮啊!快!”

“快,去割麦子!抢收麦子!”

大柳树村小学传出孩子们的朗朗读书声。张成民在教室里缓慢地走动。曲国经闯进院急叫道:“老师!放学!叫孩子们都回家帮大人抢收麦子!”

隆隆雷声里,金色的田野里,各处都有男女老少抢收小麦。路上,车载马驮,人背人抬,一条金色的长流涌动。一直说笑不停的、制造快乐的李寡妇几乎要哭了,念叨说:“这么多麦子,我们可怎么办呐?老天爷,你让我们寡妇们一步。”

曲国经突然出现,风风火火地说:“还叨叨什么?快割!”说着便弯腰挥镰,一扫一片。

李寡妇问他道:“你家割完了?”

曲国经催她道:“别管我,快割!”

寡妇们低头挥镰。学生们跑来了,成民快步来了,他们割的割,拔的拔,麦黄的田野到处升起金黄色的尘埃。

张广泰和成才在麦田里奋力挥镰割麦,王玉珍在后打捆。张广泰抬头间忽见对面有两个女人在麦丛间伏身起身地割来,不由得惊问道:“谁?”

成才抬头看一眼,吃惊了,说道:“曲彦芳和小芹!”

王玉珍也直腰看见了她们,感激地说:“她们来帮忙。”

张广泰皱起眉说:“这,怎么办?”

成才说:“我去赶她们走!”

王玉珍呵斥他道:“这么不懂事理!”

成才说:“我们的麦子泡了汤,发了芽,沤了肥,饿死我,也不要她黄小芹帮忙!”

张广泰低声怒喝道:“混!”

成才却还是提镰走去了。张广泰对王玉珍说:“你看这东西!”

成才来到小芹面前说:“你也来了?”

小芹仍低头割麦子,说:“我来了。我妈说她也想来帮你们!”

成才骂道:“你妈?那老混蛋,你别在我眼前提她!”

小芹说:“所以我没让她来。”

成才说:“你来帮我是什么意思?”

小芹说:“农村长大的,谁不知道三夏是什么日子?”

成才说:“不用绕弯,我知道你的心意,我哥又给我说了,你死心,我已经有爱人了。”

小芹吃一惊,问道:“谁?”

成才一指曲彦芳说:“就是她!”

小芹呆了,曲彦芳愣了,叫道:“成才,你说什么呀?”

成才说:“不用不好意思,就是我们俩。”

小芹说:“就是你们俩,我来帮你们割麦子也不算错呀!”

成才说:“那你就割。”扭头走了。

曲彦芳对小芹说:“这个成才!胡说八道!不为抢收,我非打他不可。”

小芹低头割麦,委屈的眼泪大粒掉下地。大颗的雨点落下麦地,田野一片人声喧哗。

林科长背个背包,由八角门方向缓步走来,到“新新居”前,进了厦下,向门里望。

黄吉顺先发现了他,愣怔一刹,出门又看了看他,低声冷漠地,还有着点儿气呼呼地说:“你又来了?”

林科长说:“来了,看看你们。”

黄吉顺说:“坐。”

林科长在凳上放下背包,问道:“生意还好吗?”

黄吉顺说:“呃,天天不够卖的。”

林科长说:“那就是说还不错。”

黄吉顺说:“不错。哪能错?你这是要上哪出差?”

林科长叹口气说:“也算出差。”

黄吉顺问道:“怎么也算出差?到哪去?”

林科长犹犹豫豫又叹口气说:“到大柳树。”

黄吉顺问道:“干什么去?”

林科长说:“怎么给你说呢?为大翠的事。”

黄吉顺说:“大翠的事已经了了。”

林科长说:“你们是了了,可我才刚开始。”

黄吉顺问道:“这话怎么讲?什么刚开始?”

林科长说:“呃,我呀,花了钱,请了客,做了个好梦,落了个恶果。”

黄吉顺说:“这是怎么说的?我听不明白。”

林科长说:“你还不明白?你说大翠愿意嫁给我,我就做起梦来了。结果呢?我落了个放弃工作、勾引民女、作风流氓、破坏婚姻法、破坏宪法的罪名,关起门来写交代、写检讨、写反省。写一次,不过关,再写;写两次,不过关,再写。一天三顿饭,有人送了吃,大小便有人跟着,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最后给我定了个下放当地、劳动改造、以观后效的处理方案。我得到大柳树去改造了,在哪跌倒的在哪爬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后效。”

黄吉顺被勾起了痛楚。点点头说:“谁也没长前后眼哪!”

于凤兰出门来,凑近林科长看一看说:“是你呀?”

林科长应道:“是我!”

于凤兰问他道:“吃碗馄饨?还是吃盘包子?”

林科长说:“什么也不想吃。不过,吃一点儿就吃一点儿。馄饨,包子,都吃,也是个念性。”

于凤兰说:“我给你煮去。”

林科长问黄吉顺道:“是你告的我?”

黄吉顺抱屈地说:“我怎么会告你呢?”

林科长问道:“那是谁呢?”

黄吉顺说:“不用问。大柳树有个老家伙叫曲国经,土改上台当的村长。到那,你小心点儿,一定是他要治你,要不,怎么叫你到他那儿去改造呢?”

林科长吃惊地叫苦道:“我的天!”

于凤兰给林科长端来馄饨和包子说:“面没有好面,馅没有好馅,凑合着吃点儿。”

林科长从腰里掏出钱包,黄吉顺冷漠地说:“你还给钱哪?一碗馄饨,我还请不起你?”

林科长说:“哎不!从今以后,我和谁都得搞清楚,和你更得搞清楚,别再落个经济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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