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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免费阅读

第十三章

目力所及的田野、林木、村舍、道路全被厚雪覆盖。成才头戴皮帽,身背被褥,肩挂大布袋,外盖棉大衣,像一座黑山,快步走来,踏着冰过了河,爬上岸,抬头看了看大柳树村水渠头的水泵小房,房里的大抽水机和小马达依然存在,只是生了锈斑。

大柳树村小学的学生们在扫过雪的广场上玩儿,唧唧喳喳,追逐打闹。

成才背驮“黑山”经过大翠坟前,坟地上,明明有了两个坟堆,这使他大为诧异。他经过广场旁,站住看孩子们,也引起了孩子们对他的好奇,聚拢来看他,他笑眯眯看孩子们。

“爸爸!”八月喊叫着扑上他,往他胸上爬。她已是个少女了。成才抱起她,急切地问道:“伯伯在学校吗?”

八月说:“在。”

成才放下八月,向学校走去。

八月喊叫着跑回曲国经家,对西间房的曲彦芳叫道:“妈,我爸爸回来了!”又跑进东间房对炕上的曲国经叫道:“爷爷,我爸爸回来了!”

曲国经答应着:“啊,好。”

曲彦芳拉过八月说:“快,告诉那边爷爷奶奶去。”

“我爸爸回来了!”八月喊叫着跑了。

八月跑了,曲彦芳忙洗脸,对镜梳妆,手脚不停,又急不可待地往锅里添水,灶下点火。

成才进了小学校,对在炉边取暖的成民喊声:“哥!”

成民蓦地抬头,惊喜道:“成才!回来了?”

成才说:“回来了。你好吗?”

成民说:“很好。”

他那浸润全身的学究气,顿时被突然袭来的喜悦冲散了,原来的成民,复活了,问成才道:“你怎么样?”

成才说:“挺好。爹妈好吗?”

成民说:“都很好。爹上公社开党员代表会去了,妈在家。”

成才说:“噢。八月的姥爷呢?”

成民说:“基本还好,就是咳嗽得厉害,一冬天出不了门,受不得冷风。”

成才又问道:“‘小顶针’李秀英呢?”

成民像被触动了什么说:“她……也挺好。”

成才说:“噢,那,怎么,我嫂子坟旁又添了个坟?谁的?”

成民说:“小芹她丈夫,吴发林。”

成才说:“他?他死了?”

成民说:“死了。”

成才问道:“怎么死的?是不是因为断了腿引起来的?”

成民说:“不是。喝酒喝多了,酒精中毒,心脏破裂,死在酒馆里。”

成才奇怪地问道:“噢,那么严重?怎么埋在那儿?”

成民说:“嗨,小芹求了她的厂长朱存孝,吴发林是他厂的工人嘛,厂长出面找了咱爹,托咱爹求老村长,恳求把吴发林埋在她姐旁边。老村长答应了,就把他埋在那儿了。”

成才说:“我当是因为打断了他的腿引起来的呢。”

成民说:“不是。”

成才进了曲国经家。八月在灶下烧火,房里烟雾蒸腾,王玉珍在灶上忙。成才未进门便叫:“妈,你好吗?”

王玉珍说:“好好,好。”忙抹把泪,又说:“快放下。下这大雪,路上怎么走的?”

成才说:“没事儿。”放下大衣、被褥、大包,跨进东房,向曲国经弯腰施礼道:“爹,你好。我回来了。”

曲国经说:“回来了?好,好。这一年多……唔!……回来就好。”

成才问安道:“您咳嗽好点儿没有?”

曲国经说:“唉!不出门没有事儿,一见冷风它就犯。你,身子没弄坏?”

成才说:“嗨,比挑担子拉风箱好多了,大棚子里,风吹不着雨淋不着,我还不想回来呢。”笑了。

曲国经说:“收拾收拾,歇歇,走半天了。有话慢慢说。”

成才应一声:“唉。”出东房进西房,曲彦芳一头栽在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想死你了!”

两人热烈地亲吻。

明间,八月惊恐地拉王玉珍看西房说:“奶奶,看我爹和我妈打架了。”

王玉珍猛把她拉回说:“烧火!”

成才出房叫道:“八月。”

八月问道:“什么?”

成才从大包里拿出个木制红漆小长盒说:“给你!”

八月接过,看一下上面的描金花,揭开,大喜,叫道:“铅笔盒!”

王玉珍说:“越长越像她妈,大嗓门。不说声谢谢爸爸?”

八月跳着叫道:“谢谢爸爸!”

成才从大包里拿出个描金梳妆匣,递给王玉珍说:“妈,给你个梳头匣子。”

王玉珍喜不自禁道:“哟!这么金花银凤的,给彦芳。”

成才说:“有她的。”又从大包里拿出两个马扎,送进东房,对曲国经说:爹,你们两位,上街坐时有用,一人一个。”

曲国经脸上绽出笑道:“倒是有用。我看看,手艺怎么样?”接了马扎去,拆拆合合,反反正正地看一阵说:“行,行。又学了个手艺,因祸得福。”

成才回明间,提起已空了半截的大包进了西房,放在凳上,笑对彦芳说:你的!”说着,掏出个描金箱,揭开,从中拿出个精致的漆金彩绘匣,揭开,取出粗细两把枣木梳、大中小型三个白木袜板、一长串野桃核、一个木雕彩绘胖娃娃。

曲彦芳拿过胖娃娃,笑道:“你真是……”从后搂住成才,把胖娃娃往他眼上触,两人又滚在一起了。

热炕大被,成才和曲彦芳像窝里一对还没长毛的雏鸟,紧搂在一起。

曲彦芳推推成才问道:“你在那儿真能吃得饱啊?”

成才说:“有时候比家里还要好。粮菜不缺,都按重劳力标准发,月底还有技术补贴,也过节,大盆里吃肉,没有酒。”

曲彦芳说:“真叫人担心,整夜整夜睡不着,亏得有八月,给我叨叨,像你一样,惹我生气。想我吗?”说着笑了。

成才说:“我可没有工夫想你,躺下来光想学了点儿什么。”

曲彦芳说:“真的?”嗔怒了。

成才说:“真的。”笑着又紧抱住她说:“有时候也想,可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那儿真有些巧手、高手。有个调去当了三个月老师的减刑犯,他那活儿!一个钉子不用,不是行家,看不出接茬来,全顺着木纹走!”

曲彦芳说:“有时候想想,我还算好的。小芹可惨了,怪可怜的。”

成才问她道:“吴发林到底怎么死的?”

曲彦芳说:“喝酒!常上门找咱爹‘师傅师傅’地借钱,有借无还,身上那酒味,老远就熏人!小芹常到大翠坟上去哭。有天,吴发林找小芹要钱,在新新居’耍酒疯,打小芹,那么多顾客围着看,我想去劝劝,两个爹都不让。我央求八月爷爷,我说他俩都是你徒弟,你也管管。八月爷爷说,哪能管人家一辈子?唉,这人啊!就是!当初看看吴发林,不管怎样,也像个人儿似的……唉!他死了以后,小芹倒缓过点儿气来了,本来她就是个刚强人,现在不怎么上我们的门了,说见了师傅就难受。我常去看她,哪次手里也不空着。”

成才赞许地点点头。

曲彦芳说:“她那个儿子,长得倒挺壮,可就是没边的淘!小芹说像他爹,是条混虫。我不敢和她多说这些,说多了她就要哭。”

成才惋惜、同情地叹口气。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有人喜,有人悲,喜和悲永远是生活协奏曲的延续和发展……白雪融化了,田野又是绿色,绿色的延续和发展则是黄色和白色……

夏末秋初时节,田野绿中隐着紫色,预示秋将来临。一队小学生在一位女教师带领下,打着“星星火炬”旗帜,沿广华街由东而西,下了马路,进了大柳树村田里。这里已经有大柳树村的小学生在收摘菜豆了。

李寡妇在地头、地边放了些柳条筐,然后迎接女教师说:“你们来了?”

女教师说:“今天上劳动课,帮你们摘摘豆角。你教教他们。”

李寡妇说:“好。喂喂,孩子们,你们看着。”下地摘下几条菜豆,拿在手里说:“你们摘以前,要先看一看,什么样的可以摘呢?看着,像这样的,就摘下来,像这种细的、嫩的,它还要长,不要摘。摘满一把,抱着,抱满了,送到地边篓子里,不要乱扔,要顺着码好。”指指大柳树村的学生们说:“你们也像他们那样,一人把一行,往前摘,别漏掉,好,就这样,会了吗?”

孩子们齐声答道:“会了!”在女老师指挥下,一人站一行,按照李寡妇教的标准摘起来。

女老师也参加了劳动,并且不时地指导学生们。旁边,张成民在大柳树村的学生间劳动兼监督。八月摘着摘着,突然站住,向菜豆棵里看着,叫道:“喂,谁来给我抓住它!这里有个‘歌歌’!”

孩子们围来了,吵嚷着:“在哪?”“我来!”“我来!别叫它跑了!”“……”

城里来的小学生们闻声凑过来。张成民驱赶自己的学生道:“不要乱了,不要停下!”

女老师也招呼自己的学生说:“回来,不要乱跑!都回来!”

但学生们都像没听见,在菜豆棵间追起“歌歌”来——“在这儿!”“在哪?”“在这儿!”“这儿又有一个!”“谁敢抓?这儿有个大油蚂蚱!”“我来!”油蚂蚱飞了,孩子们追去,成民呼喊道:“都回到自己的地方!别乱跑!”

毫无用处,孩子们这儿那儿地追起蚂蚱来!乱了营。岳自立——“小顶针”李秀英的儿子,在这群孩子中,是个大个儿——抓住了八月的“歌歌”,小心地交给八月说:“拿好了,不要捏得太紧了,太紧了它就不叫了!”

八月轻轻接过,正高兴,“歌歌”腾地一蹦,跑了。她叫一声,连忙去追,不防,吴快跑一把捕了去,高兴地叫一声道:“是我的了!是我的了!”喊着叫着,跑了。

张八月追着喊叫:“吴快跑!给我!是我的!”

吴快跑回身对她喊道:“你的跑了,这个是我抓的!”

张八月说:“是我的!岳自立给我抓住的!我先看见的!给我!”

吴快跑说:“我抓住就是我的!”

张八月说:“给我!”

吴快跑说:“不给,是我的了,我抓住的。”

张八月骂道:“混蛋王!”

吴快跑问道:“你骂谁?”

张八月说:“骂你!混蛋王!混蛋王!混蛋王!”

吴快跑用力把手里的“歌歌”摔下地,连跺几脚,狠狠说:“叫你骂,叫你骂!叫你骂!”

张八月说:“你姥爷骗人!欺侮人!骗了我爷爷,把我们城里的房子骗去了,要不,我才是真正的城里户口,你是大柳树的农业户口!骗人!欺侮人!你不信?回家问你姥爷去!问你妈妈去!骗人!欺侮人!你不信?问问我们大柳树的同学!都知道!”又向学生们喊道:“是不是?”

大柳树的学生有几个作证说:“对。”然后有节奏地喊起来:“混蛋王!骗人!欺侮人!”“混蛋王!骗人!欺侮人!”“混蛋王!骗人!欺侮人!”“混蛋……”

吴快跑像被人揭了最可耻的老底,羞得满脸通红,站立不动,眼泪盈眶。孩子们却喊个不停。

成民快步走来,向孩子们大喝道:“不许叫!”

大概他的学生们从未见过他如此发怒,顿时鸦雀无声,都站着不动,等待老师训斥或处罚。

成民向张八月喝问:“谁教你这样骂人?”

张八月不敢说:“……”

成民问她道:“骂人对不对?”

张八月说:“……不对。”

成民说:“去,向吴快跑承认错误!说,你错了,请吴快跑原谅!”

张八月不动。

成民说:“快去!承认错误!”

张八月说:“不!”

成民说:“为什么不?你骂人不对!”

张八月说:“我没骂他。他姥爷是骗了我们的房子,谁都知道。”

成民说:“……这个事,你不应该说,更不应该拿来骂吴快跑!”

张八月说:“不!偏不!”

成民说:“你怎么不听话?”

张八月说:“他姥爷骗我爷爷,欺侮我爷爷。”

成民说:“不许你说!去!向吴快跑承认错误!”

张八月说:“不!”

成民说:“你是少先队员,不听老师的话,又是一条错误!”

张八月说:“错误就错误!”

成民说:“你不听话,我要没收你的红领巾!快去!”

张八月说:“就不!”

成民动手解了张八月的红领巾,并向吴快跑说:“她错了,又不承认错误!我处分她,摘了她的红领巾。你不要学她,骂人是不对的。你劳动!”又向大柳树村的全体学生们说:“以后,谁也不许说吴快跑姥爷的事,更不许骂吴快跑!谁违反了,就没收红领巾!都听见没有?”

学生们齐声答应,喊道:“听见了!”

吴快跑得了胜利,向张八月挤眉眼,张八月“哇”一声哭了,扭头走了……

曲彦芳伺候曲国经吃晚饭,张八月坐在桌旁赌气,不吃饭,成才哄她说:“快吃,要不,肚子瘪着,明天就没有力气上学了。”

曲彦芳伺候完曲国经回到明间,批评八月说:“你错了就是你错了,伯伯批评得对,不要那么小气,你喜欢‘歌歌’,吴快跑也喜欢,你该学你爸爸,大大方方的,给他说,你喜欢吗?你喜欢就给你。你看你爸爸,你喜欢什么,都给你,我喜欢什么,他就给我。”

八月说:“爸爸喜欢我,喜欢你,才给我们。我不喜欢他,是我先看见的,为什么给他?”

曲彦芳说:“你先看见了,你没捉住它啊!看人家岳自立多好,人家捉住了,给了你。”

成才说:“对,你应该学岳自立。”

八月说:“岳自立喜欢我!”

曲彦芳和成才相视笑了,曲彦芳说:“啊哟!你这么小气,还骂人,又不听话,爸爸还会喜欢你?岳自立也不会喜欢你了。又不听伯伯的话,伯伯是老师,不听他的话,老师会喜欢你?伯伯没收了你的红领巾,是看你听话不听话,不听老师的话对不对?”

八月说:“不对。”

曲彦芳又问道:“骂人对不对?”

八月说:“我没骂他,我说他姥爷骗了我爷爷。”

曲彦芳说:“大人的事,你不应该说,更不应该骂老人。你骂混蛋王了吗?”

八月说:“骂了。”

曲彦芳说:“他姥爷是老人啊,你骂老人,啊呀,这个错误更大。”

八月说:“快跑的姥爷就是有错误!”

曲彦芳说:“老人也会有错误,可是老人会检讨错误,还会承认错误。”

八月说:“他姥爷检讨错误了吗?”

成才说:“他姥爷一定会检讨,老人检讨错误慢,我听说他正在检讨。”

八月眨眨眼。

成才催她说:“快吃饭,吃了饭我们去向伯伯承认错误。”

曲彦芳说:“对,敢承认错误的学生,是勇敢的学生。我们不是教你要勇敢吗?”

八月端起碗说:“我知道,你们哄我,你们也恨吴快跑的姥爷。”

成才和曲彦芳相视,曲彦芳低声说:“我的天!……”

成才向她摇手,点点自己的脑袋,指指曲彦芳。

曲国经咳嗽得喘不上气。

曲彦芳放下碗,急去东间照应,给他捶背。

曲国经咳过一阵,喘息间说:“去叫广泰来!”

成才说:“八月,快去叫那边爷爷来!”

八月放下碗跑了。

成才进东间帮曲彦芳伺候曲国经。

张广泰来了,曲国经渐缓过来。张广泰问道:“怎么样了?”

曲国经连声地咳嗽……

夜里,在曲国经家里。曲国经、张广泰、曹天柱、曹大禄、李七嫂子等支委们炕上地下围坐着开会。曲国经不停地咳嗽,挣扎着断断续续地:“……都来了,我这个支部书记……干了十五年了……村长也十五年了,一直没干好,生产上……不好……虽说,是个模范村,可是……看看全村老老少少,吃的穿的,哪样……像个社会主义?……改成了公社大队……更糟!唉,我……心里不安啊……无论如何,我不能再占这两个位子了,我是不行了……本来,还想,好了,再领全村往前奔……我知道,不行了,今晚,改选。你们几个,商量商量……选个新书记,兼着村长,别再叫我耽误事了!快,你们商量商量……”

人们沉默了一阵。曹大禄说:“商量什么?平时看得还不明白?”

曹天柱说:“对。”

李七嫂子说:“明摆着的。广泰师傅,你接着!”

曹大禄和曹天柱都真诚地微笑说:“只有广泰师傅了。”

张广泰说:“哎,同志们,我的党龄比你们哪个都短啊,还有,我到咱们村才几年哪?”

曹大禄笑道:“啊,你还不是大柳树的人,是吗?”

李七嫂子说:“还敢说不是党员?嗯?”

张广泰说:“不不,你们知道,我没有那个能力啊!”

曹大禄说:“行,你说,你选哪个?”

张广泰说:“你们哪个都比我好。我就选你大禄。”

曹大禄说:“对,我就是比你好,是不是?啊?你还推让个啥?”

李七嫂子说:“行了,张师傅,我们都是好领导。老村长,你的一票!”

曲国经说:“广泰接手干!”

曹大禄说:“好,举手表决!”举起手。曹天柱和李七嫂子、曲国经都举手。

曲国经说:“通过了。明天,天柱,大禄……陪着广泰上乡党委去一趟,汇报……”

曹天柱和曹大禄说:“行。”

曲国经说:“我有……几句话,给你们交代交代……头一,要听上级的话,你们看,前几年……我们愁得不知该怎么办……可是,我们听党的话了……这不是过来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记住……要听党的话,听上级的话,不听党的话,不行……再一,别忘了,要发展生产,还要抓现钱!……光种粮食,没有钱,不行!……千万记住这一条,没有钱不行……唉,三一条,砸锅卖铁,也得盖起个像样的学校来……呃,咱这学校,不像个念书的地方!我都不敢去看了……有了钱……头件事,就是盖个好学校。呃,我不能领大家盖了……”

在场的支委们都极沉重。

张广泰家。曲彦芳和王玉珍量着用曲国经的旧衣裁缝一件棉袄。

王玉珍说:“给他多絮点儿棉花,穿着暖和。”

曲彦芳抹泪说:“我爹一辈子没穿件像样的衣裳。”

王玉珍说:“拉扯你这么多年,还担着全村的事,硬是把他累的!”院里。曹天柱和曹大禄帮成才做棺材。

曲国经家。张广泰给曲国经喂汤水。曲国经声音微弱地说:“……冷……”

张广泰摸摸炕,又给他加条棉被,继续给他喂汤水。

曲国经缓过气来说:“……有件事,还得告诉你……”

张广泰说:“你说。”

曲国经说:“那个李文江,那个成分……不合政策……他是个佃户!当时,工作组的老郑,非定他个地主不可……不对,当时我也想……他有地,全村就他雇过长工短工……也不委屈他,可是……哪想到,这成分,这东西,传给下一代……这就不对了。可是上级……”

张广泰说:“我明白了。我们……善待他就是。”

曲国经说:“他的秀英……太可怜了。”摇摇头又说:“不喝了……热……”

张广泰给他揭去点儿被子,放了碗。在他枕旁坐下,摸一下他的头,意料中地又是意外地愣怔一下问他道:“你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做。”

曲国经闭眼摇头说:“八月。”

张广泰说:“马上放学了,等等她。”轻手蹑脚地下炕,出门。

张广泰快步穿街过巷回到自己家,在院里,对正忙着的成才说:“回去看看那边的爹。”

成才问道:“怎么样了?”

张广泰说:“去照应一下。”

成才放下刨子,出门去。

张广泰进屋对曲彦芳说:“先放下,回去看看那边的爹。”

曲彦芳也问他:“怎么了?”

张广泰说:“没有事,回去照应一下。”

曲彦芳放下针线走了。

张广泰对王玉珍说:“你到学校去把八月叫回来。”

王玉珍也问他道:“怎么样了?你说呀!”

张广泰说:“到不了明天这个时候,我没给成才和彦芳说。你把八月领到这儿来,给她说好了,回家别淘气,到时候我来领她过去。”

王玉珍点头,张广泰又匆匆而去。

曲国经家。成才坐在炕下凳上问曲国经说:“爹,您听见我说话吗?”

曲国经点点头。

成才问:“您热吗?”

曲国经摇头,成才给他掩掩被子。曲彦芳进屋来说:“爹,你再睡会儿?”

曲国经睁开眼,看看成才和彦芳,声音细弱地说:“你们,要好好过日子。成才!”

成才答应道:“哎。”

曲国经说:“你要……好好看待彦芳。”

成才说:“爹,你放心。我们能过好。”

曲国经说:“彦芳。”

曲彦芳说:“爹,你说。”

曲国经说:“你要……好好伺候成才。”

曲彦芳流泪说:“爹,你放心,我听话,好好伺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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