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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虎漫画小说 > 玄幻魔法 > 缪斯之子最新章节 >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免费阅读

“别生我气,我心里实在太烦闷。”

高真停止拭泪,然而并没转身,也没回头,仿佛反而坐得端正了。

闻一多:“我出去走走。”

高真的背影仍没反应。

闻一多望着她背影站了片刻,缓缓走了出去。

望天湖——晚霞如火,映在湖中。闻一多远远走来,湖上吹来的风,轻抚着他的长衫下摆。

远船鼓帆,近舟荡橹。

闻一多长舒一口气,两船之间,忽然对起渔歌。一老者历尽沧桑的声音:

望天湖上徒望天,

一条破船伴二生;

只盼鱼虾进我网,

换得粗粮小半升……

一姑娘嘹亮而又悲哀的声音:

望天湖上徒望天,

生在破船到如今;

我命好比破渔网,

还我债者娶我身……

歌声一停,周围归于岑寂。

不知过了多久,闻一多才心事重重地回到了闻宅。

韦奇见着他,小声地:“一多,你到哪里去了?怎么弄成这个样子?……”

闻一多:“我在湖边散散心,不成想跌了一跤。”

韦奇:“刚才,你父亲请来的老中医,给立瑛诊了诊病……”

闻一多急切地说:“医生怎么讲?”

韦奇欲言又止。

“说呀!”

“医生讲,症状不太好,只怕发展下去会成肺炎……”

闻一多不再问什么,急往前走。

闻一多轻轻推开自家屋门——见女儿伏在炕沿,一双脚踩着地上一只盆,高真坐于床边,一手爱抚着女儿的头……

高真和女儿同时抬起头,女儿高兴地:“爸爸快来看鱼!”

高真:“你这是怎么搞的?”

闻一多:“跌了一跤。”

高真:“湖边都是平平的沙滩,你竟也会跌跤子,亏你还是个大人!”

闻一多坐在女儿另一边,也和高真那样,望着盆中鱼,一手抚爱女儿的头——那盆中游鱼,与闻一多在湖畔救起的一般大小。

高真:“我给你找换的衣服。”起身去打开箱盖。

闻一多:“告诉爸爸,哪儿来的这条鱼?”

女儿:“问妈妈。”

高真一边翻找衣服一边说:“韦奇在厨间帮忙,见买的鱼中有这条活的,就用盆端来了给女儿看着玩儿。”

闻一多:“爸爸认得这条鱼。”

女儿:“骗人!”

“爸爸真的认得这条鱼——爸爸在湖边走时,看见这条鱼被水冲在沙滩上,是爸爸救了它,使它重新回到湖里,它呢,为了谢我,就来到我们家,让你看着开心……”

女儿:“可……它是怎么来的呢?”

闻一多一愣:“是啊。问得有理,这倒难住爸爸了……”

女儿:“爸爸使它重新回到了湖里,打鱼的人不还是用网把它打上来了吗?它不还是要被人买了吃掉的么?”

闻一多:“是啊,是啊,这又成了一个问题……对了,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鱼,这是一条神鱼,就是我们在北京的家里,客厅墙上画的那种神鱼。所以它想来到我们家里让你看着开心,它就能……”

“爸爸,那,神鱼是不会死的?”

“当然。神鱼嘛,怎么会死呢!”

女儿爬起,扑向闻一多怀抱:“爸爸,我想家了……”

闻一多:“乖女儿,你不是正在家里么?”

女儿:“我想咱们北平的家了,想那个小院子,想咱们墙壁上画了好多画的客厅,还想那些喜欢我,一来了就读诗给我听的伯伯、叔叔……”

闻一多亲吻了女儿一下:“是啊,爸爸也想咱们北平的家了……”

“可……咱们为什么要离开北平那个家,回到浠水这个老家呢?”

“这……因为你妈妈想咱们浠水这个老家了呀!”

“妈妈,是吗?”

高真:“你爸说是那么回事,就算是那么回事!”回头瞪了闻一多一眼。

女儿:“爸爸,咱们什么时候再回北平那个家呢?”

闻一多:“爸爸向你保证,等我乖女儿的病好了,咱们就回北平那个家。”

高真将一叠衣服往闻一多身旁一放,又说:“刚才忘了,上海有封来信。”

闻一多:“在哪儿?一定是潘光旦的来信,我知道他也回国了!”

高真:“说到你的朋友们,眼睛都发亮!在桌上呢,自己拿去。”

闻一多放下女儿,急至桌前,拆信看信。

闻一多激动地:“潘光旦请我到上海去,共议事业!”

高真和女儿闻言皆愕。

晚上,一家三口已在床上,女儿熟睡着,怀抱闻一多礼帽;高真背靠床头,在看一卷什么诗卷,样子显然不愿理丈夫。

闻一多低声地:“近些年来,家道中落,早已是入不敷出。父亲这位大家族的当家者,嘴上从来不说什么,心中却是有无尽难处,无尽忧郁的。这一点,你也应该看得出来。前两天,母亲说,为了节省开销,应该遣去几名佣人。可父亲还反对,说这种艰难岁月里,遣去佣人,他们又哪里去再找一条出路呢?只要闻家人还吃得上饭,就不能遗弃他们……”

高真无语,似听非听……

闻一多:“我十三岁时入清华,二十三岁留美,已花去了家中不少钱;驷弟如今留法,也是家中一个大的经济负担。现在我已二十八岁,已是丈夫,已是父亲,撇开一切知识者和国家、民族的关系不谈,单论一位丈夫和父亲的家庭义务,你也是应该理解我的啊!如此长期地赋闲在家乡,我闻一多成了什么呢?我心里每天又在苦闷些什么,烦愁些什么?你就一点儿也猜不到么?”

高真无语。

“也许,到上海不久,我便会谋着一份稳定职业的啊!……”

高真终于放下了书卷:“可眼下女儿正病着!”

“不是还有你这位母亲么?”

高真赌气一扭身,搂着女儿躺下了。

闻一多沉思片刻,下床打理行装。

顾虑到女儿的难舍难分,两天后的夜里,闻一多悄然离开了家乡。

高真搂女儿睡着——女儿怀中,依旧抱着他的礼帽。

月光洒在母女二人身上,脸上。

站在床边的闻一多,轻推高真:“醒醒,醒醒,我要走了……”

高真却没睡着——她赌气一撩胳膊,拨开了闻一多的手。

闻一多发愣。

闻一多欲从女儿怀中抽出礼帽,孰料女儿反而将礼帽抱得更紧,口中喃喃着梦话:“爸爸别走……爸爸别走……”

闻一多欲俯身吻女儿,但并没有吻下去便直起了腰。

然后,无声地从床边退开……

闻一多一狠心,转身蹑足向外走——目光落在那只养鱼的盆里,盆放在高凳上,鱼已死,翻着白肚。

闻宅的大门轻开一道缝——闻一多的身影闪出门,见韦奇已扶担等候阶下……

闻一多踏下台阶道:“我们走。”

韦奇:“你忘戴礼帽了。”

闻一多:“没找着,不戴也罢。”

月光下,二人离去。

二人行走在家乡的田径上;万籁俱寂,担子在韦奇肩上颤,发出有节奏的“吱扭”声……

上海火车站。

潘光旦驻足翘望——闻一多随人流而出。

潘光旦一眼发现他,也不招呼,两臂左右拨开人流,突然地就站在闻一多跟前。

闻一多因撞了他而道歉:“先生,对不起。”

潘光旦:“一多!……”

闻一多扶扶眼镜,定睛一看:“潘兄!”

两位清华挚友,紧紧拥抱。

闻一多大动真情地:“潘兄,我想极你了!”

潘光旦夺下他的皮箱,一手握其腕,扯着便走:“跟我来,咱们回家!”

潘光旦家。潘光旦仍握着闻一多手腕走向客厅。

“一多,有一份惊喜在客厅里等待着你。”说罢,闪到一旁。

闻一多看潘光旦一眼,猜想而又猜想不到地开了门。坐在沙发上的顾毓放下手中一份杂志,微笑得有几分腼腆地站了起来。

闻一多:“毓!”

顾毓:“一多兄!”

二人紧紧拥抱。

潘光旦在一旁看着笑。

闻一多看着潘光旦笑问:“你这家伙,路上怎么不告诉我?”

潘光旦:“路上已经告诉你了,你此刻还享受得到这一份惊喜么?”

顾毓:“一多兄,你清瘦多了!”

看着潘光旦问:“是不是?”

潘光旦:“是啊,我几番攥着他手腕,觉他连手腕都瘦了!”

闻一多:“我连手腕都瘦了?”

低头,自攥手腕。

潘光旦:“那可不。你呀,先什么都不要想,和毓安心地在我家里住些日子,我当你们的仆人,为你们服务。”

闻一多:“你信上不是说,要我来是共同商讨到吴淞国立政治大学任教的事么?”

潘光旦:“你看你,叫你先什么都不要想,你还是一开口就离不开这个事那个事!”一边说,一边走向盆架浸毛巾。

顾毓:“一多兄,潘兄如何安排,你我暂且一概听他的就是了。”说着,执闻一多手,重新坐于沙发。

潘光旦将湿毛巾递给闻一多擦脸。

闻一多还毛巾时,又问:“吴淞的国立政治大学,现在校长是谁呢?我若去了,能为学生开哪一门课呢?”

潘光旦:“无可奉告,无可奉告!”

三人都笑起来。

几天后,闻一多受聘为吴淞国立政治大学教授兼训导长。

又几天后,收到妻子高真来信。训导长办公室内,闻一多在看信。

一多:立瑛病重,每抱着你的礼帽,泪眼汪汪想爸爸。晚上睡觉,也必抱着你的礼帽,梦中常“爸爸,爸爸”地叫着哭醒……

门开了,一名校工进入,在门口说:“闻先生,您大概忘记开校务会的事儿了?校长叫我来请您,大家都在等着呢……”

闻一多:“开会?……哦,对了!”

急揣起信:“快去告诉大家,我立刻就到。”

会议室。

包括潘光旦、顾毓在内的教授们都在等。

校长:“我们的训导长这是怎么了?”

潘光旦:“校长,我来时,见有几名学生因住宿问题纠缠住了他……”

校长:“唔?学生们的住宿出了什么问题?即使有问题,也不是该找训导长解决的啊。”

顾毓:“是啊,但学生们既然找到他头上,他也只有耐心听听啊!……”

校长:“那,我们不等他了,先开会。”

闻一多此时推门而入,抱歉地:“诸位,实在对不起,来迟了……”

校长:“快请入座。”

闻一多刚在顾毓身旁坐下,校长又问:“学生们的住宿情况,究竟出了什么问题?”

闻一多一怔。

顾毓踩他脚,潘光旦向他使眼色……

闻一多:“唔……也没什么特别的问题……”

校长:“诸位,现在的吴淞国立政治大学,教授中多是清华同窗。闻一多先生加盟之后,应更显清华同窗们投身教育事业的集团实力。校誉提高,实是清华同窗们的执教水平向社会的显示;倘校誉不振,也必连累清华同窗们的能力评说,兹事乃大。故本校长,尤望清华同窗之诸教授,不遗余力,孜孜以求……”

闻一多神情恍惚。望着他的潘光旦和顾毓交换眼色。

散会。

三人共同走在校园里。

闻一多:“你们知道学校附近有没有照相馆么?”

顾毓绣:“出了校门右拐,走不多远有一家小小的照相馆。”

闻一多:“那,失陪了。”转身便走。

潘光旦、顾毓绣互看一眼。

“一多……”

闻一多站住,转身。

潘光旦:“一多,你没什么事瞒着我们?”

闻一多摇头。顾毓:“一多兄,我们都觉得你有心事。倘被苦恼纠缠,何不说出,我和潘兄也可帮你化解啊!”停顿了一下,又说:“难道,我们不都是你的莫逆之交么?”

闻一多不禁轻轻拥抱了顾毓绣一下,又拍了拍潘光旦的肩:“闻一多苦恼了,不向朋友们倾诉,还会对哪些别人去说呢?你们放心,只不过家中来信告诉我,女儿想我了,我照张照片寄回就是……”

顾毓:“我替你抓了几副养胃的中药,放在校工那儿了,嘱咐每晚代你煎熬,你可一定要按时服啊!”

闻一多:“一定。”又转身匆匆而去。

潘、顾二人久望其背影。

潘光旦:“据我看来,一多绝不是一个应该早早做丈夫做父亲的人;可他的大家族,却又一意孤行地使他早早成了丈夫和父亲。这样一来,便苦了他了。”

顾毓:“是啊,偏偏他又是孝子;偏偏他一旦做了丈夫和父亲,又想要像他作诗一样,作得完美,作得无懈可击……”

潘光旦长叹一声。

小照相馆里。闻一多端正而坐,但表情却那么的忧郁。

“咔嚓”一声。

照相老师傅:“好了”。

闻一多:“何时可取?”

照相老师傅:“最快三天”。

闻一多:“能不能快些?老师傅我求您了,我女儿在老家想我想得可怜!我多给你钱……”闻一多从兜里掏出一把钱塞在照相老师傅手中。

照相老师傅看着道:“钱就不必多给了,我也只能答应您提前一天……”照相老师傅欲还钱,闻一多搪开他手,真诚地:“老师傅既然理解,那就千万请收下……”

闻一多走入一条小巷中,前后无人。

“爸爸!……”闻一多转身,高真牵着女儿的手出现;女儿挣脱,扑奔向闻一多。

闻一多也扑奔向女儿。

然而短短几步距离,相向展开着双臂的父女,却怎么也抱不到一起。

“爸爸!爸爸!爸爸!……”

女儿脸上流着泪。

闻一多猛然坐起于床,却是一梦——窗外,一轮明月幽幽,床前一片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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